严控信贷大讨论：市场化还是行政化？

　　本报记者　黎稚平

　　上海报道

　　5月14日，国家发改委在其网站上公布了与央行、银监会联合颁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产业政策和信贷政策协调配合控制信贷风险有关问题的通知》（下称《通知》），以及发改 委有关负责人对此的答记者问。

　　发改委会同有关部门制定了《当前部分行业制止低水平重复建设目录》。对于禁止类目录，“各金融机构要立即停止各种形式的新增授信支持，对已实施的项目授信要采取妥善措施予以收回”。

　　列入限制类目录的，“各级投资主管部门要立即停止审批，拟建项目一律停止建设；在建项目暂停建设，由各级投资主管部门牵头进行清理整顿，区别对待，分类处理；在清理整顿期间，各金融机构要停止给予新的各种形式授信支持”。

　　“这已经出离宏观调控，已经是计划经济的做法。”上海有银行界人士认为，发改委等部门干预银行正常的业务审批，风险管理已经超乎发改委的职责范围。“宏观调控应该通过资本市场运作。国外没有宏观调控，国家往往通过减税调整———宏观调控是调控人们的心理预期。”

　　由此引发的争议大都来自银行界一些负责信贷业务的基层管理者。对此，本报记者特做了一些对话实录。

　　《21世纪》：如何理解发改委的行为？邱蓉（中信实业银行总行规划发展部，博士）：从发改委对商业银行信贷的指导看，似乎对其监管方式和工作范围有所超越。

　　冯兴元（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发改委采用的是“统制”经济的做法，行政色彩太浓。而且此次以货币来调控经济的手段，本身就值得讨论。

　　罗其（化名，某银行部门副总经理）：监管层要依法监管，而调控是政策性的；调控随时随地都可以做，而监管一定要依法。从这个角度上看，发改委搞成了行政审批（部门），就是计划经济，是不规范性、临时性的。

　　比如说“五一”节前银监会所说的窗口指导。不会全国所有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同时停止贷款吧？我们现在反过来说，作为监管部门的银监会，有没有这个权力进行调控？

　　冯兴元：叫停贷款不是人民银行和银监会的职能，而应该是财政部作为出资人的职能。

　　龚天益（纽约银行上海分行总经理）：太过度的开发只会造成资源的浪费或者闲置。如果没有宏观调控，经济过热绝对有可能。因此，政府的措施应该给予鼓励。但是中国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市场，有一些很多人所诟病的疑虑。因此中国的监管、调控等一定要成熟完美，有一个很圆满的架构。

　　《21世纪》：这些企业在行业的发展上是否有失控的危险？行业失控与单个企业经营有没有必然联系？

　　邱蓉：商业银行在授信交易风险控制方面，非常重视行业风险控制和行业的发展潜力。但具体到授信项目，这只是项目的背景分析，商业银行更注意具体债项的客观分析和可接受风险水平的把握，不会简单因行业问题就对企业的授信需求进行拒绝。并且，过热行业中的优势企业，是现在和将来商业银行重点营销和价值营销的主要客户。

　　罗其：没有任何联系。但是现在全被一纸通告叫停。毕竟风险是商业银行的事情，现在很多部门都参与银行风险的管理。确实有一些企业在发展中出现过热的行为，但是行业里还是有好的企业。而这样一刀切将影响很多好的企业的发展

　　《21世纪》：我们注意到，本次变化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所在行业均属于垄断行业（或者国资相对控制行业），而进入者又多是民营企业。

　　邱蓉：2003年一季度，我国是地方项目投资。地方项目投资增长60.2％，中央项目投资只增长4.8％。民营企业对中国未来社会、经济发展持有信心，这是好事。

　　罗其：这是一种变相的对国有企业的保护。民营企业看中了其利润空间，没有相对的把握，民营企业是不会去进入的。而因为“行业过热”就通过行政命令来停止进入，本质上就是一刀切———几个企业情况不一样。实行同样的政策就是一刀切。

　　冯兴元：国有部门越大越垄断，对市场的危害也越大。我们希望国有发展，但对整个市场越不好，这是个悖论。

　　《21世纪》：针对目前的政策，银行的经营计划会不会受到影响？

　　邱蓉：对整体还是有所影响，表现在：三提存款准备金率减少商业银行授信规模约1100亿，减少存贷利差（扣除营业税、企业所得税等项）约25亿，相对收缩公司金融业务的营销力度。但通过资金调度平衡，能确保局部业务不受影响。

　　整个变化最多影响预计规模增速的2到3个百分点，但不会对经营利润造成重大影响。我们可以从行业授信授权的总额控制、地区投向的额度控制、金融产品品种的整体安排、业务主线的具体操作实施等，制定相互关联的方案，基本可以解决上述问题。

　　罗其：会有一定的影响。现在银行间拆借利率上升，民间利率上浮。而为了不违反目前的政策，很多银行往往放弃掉了一些禁止或者限制行业的好的项目———虽然也许其项目非常好。

　　龚天益：影响是有的。但是千万不要因噎废食、不要矫枉过正。

　　《21世纪》：有业内人士认为，凡经济发展高速期，必然是贷款等高速膨胀期，因为贷款总是在经济发达时最有效率。那么现时的政策变动与银行的长远业务发展关系如何？

　　罗其：1997年的时候银行拼命拉存款、做贷款业务，但是经济环境不好做不起来。而现在经济高速增长的情况下，银行们都认为，不发展才是最大的风险。但是，为什么国家却不让放贷款呢？

　　因为“宏观调控是反周期的”。通过行政手段来保证经济发展时避免过热，经济不好时促进发展，设想是好的。但是人的认识有限，这种反周期的政策反而可能造成波动，也影响了业务的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