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围堵搅停奥妮转制(图)

　　奥妮曾经凭借百年润发、奥妮首乌等产品的成功运作，成为与宝洁等外资抗衡的民族品牌代表。本报记者　吴伟洪　摄　制图：子瑜

　　职工围堵搅停奥妮转制

　　引外力重组上市搁浅，日化巨头受困集体企业体制

　　刚刚过去的五一黄金周对于55岁的黄家齐来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作为知名日化品牌重庆奥妮的掌门人，黄家齐在行业内和重庆市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在3月中旬的一场风波中，他被80多名职工包围在重庆市江北区经委的会议室，足足39个小时，甚至上厕所都被拒绝，只得在会议室就地解决。这样的奇耻大辱让黄家齐在近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仍然摇头连称“心酸”。

　　同若干个类似的风波一样，这场围堵事件的导火索也是职工安置：在香港股东向奥妮增资扩股后，新奥妮试图让所有在职职工退回中方股东重庆化妆品厂“养老”……

　　围堵风波的背后，是一家集体企业转制的艰难历程。体制的牵绊、利益的向背、人心的纠葛，使黄家齐与和他一起打江山的老人们渐行渐远。已经对立了多年的情绪终于以这样过激的方式爆发。

　　体制困局阻碍发展

　　重庆奥妮的前身是重庆红星汽车配件厂，一个成立于上世纪70年代的集体企业。1981年，该厂开始生产洗发类产品并改名重庆化妆品厂。1985年，黄家齐经组织委派任该厂厂长。1991年，重庆化妆品厂与香港新成丰贸易公司组建合资企业——重庆奥妮化妆品有限公司。在黄的带领下，奥妮在中国日化界名头渐响，百年润发、奥妮首乌等产品的成功运作，使奥妮成为与宝洁等外资品牌抗衡的民族品牌代表，1997年，鼎盛期的奥妮创下7.2亿元的销售纪录，在洗发水市场占到17％的份额。随着周润发频频在电视广告中深情推荐，奥妮与黄家齐的名气也如日方升。

　　但是，盛极而衰，从1998年开始，奥妮便开始呈现颓势。大区销售经理出走、市场业绩下滑等负面新闻不时从奥妮传出。黄家齐精心打造的西亚斯香皂也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业界和舆论在谈及奥妮的教训时，多从市场推广、营销策略方面把脉。而在黄家齐看来，集体企业固有的体制障碍，才是更致命的定时炸弹。

　　黄曾多次发表言论，抨击持股75％的中方重庆化妆品厂集体企业体制的弊端：产权不明晰、投资人不到位、人人都有权说话、但是人人都可以不负责任，根本没法应对外部的惨烈市场竞争。

　　而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他的措辞更加激烈：“集体企业就是一个怪胎。”

　　“重庆化妆品厂100多职工，有的是原来的老职工，有的是通过招工、顶替等方式断断续续进厂的，他们都不是企业的出资人，但都是产权人，都可以干预企业的重大决策。”

　　“国有企业改制还有国家来出面，集体企业改制政府就只能协调，重大决策都需要职工大会通过，但我们厂的职工大会没有几次有始有终开完了的，一直都是吵吵嚷嚷，只要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马上就乱成一团。”

　　引进港资寻求发展

　　黄家齐对奥妮动产权手术的时间其实是相当早的。1991年，香港新成丰贸易公司与重庆化妆品厂成立合资公司奥妮，港方出资15万美元占25％的股份，化妆品厂出资45万美元占75％的股份。

　　黄家齐将这种合资解读为企业发展的需要，并一直否认自己与港方有个人的关系或者利益交换。但是化妆品厂的老职工一直以来就怀疑这是“假合资”。理由是，香港新成丰的法人代表连某并没有按照他的出资额25％提取相应的投资回报，根据双方的协议，新成丰在奥妮利润中提取0.5％—1％作为投资收益，而实际上13年来只取走了近700万元，尚未达到协议的数目。而如果按照惯例以出资额来提取的话，其数目应该在数千万甚至上亿的规模。

　　港方为什么愿意吃这个亏？

　　黄家齐的解释是在谈判中最大限度坚持了中方的利益。但是，化妆品厂部分职工认为新成丰只是黄家齐的“壳”，利用它来转移化妆品厂的资产。尽管，他们也拿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证据，但这样的猜疑一直挥之不去，只是在奥妮景气的情况下，矛盾被掩盖在冰山底下。

　　重组改制是在谋私利？

　　黄家齐并没有停止他的产权手术。

　　他希望能够引进有足够资金实力的买家重组奥妮，来稀释原集体企业职工的股份，一步步让奥妮“变色”。他找过香港华润、福建恒安、北京凯利、和记黄埔、联合利华，其中2001年与华润的接触已经谈到了实质阶段，目标是在香港上市，在中国市场上全面狙击宝洁。但在香港华润总部，华润董事长宁高宁对他说的一个担忧不幸言中：“老黄啊，要是你老厂那边通不过的话，那就很难了。”果然，方案拿回重庆以后，便化为泡影。黄家齐说，有些老职工提出要改制也可以，那就要买断工龄，“一年两万，一刀两断”，有些老员工已经进厂30多年，其中不少还是双职工，如果买断的话一对夫妻就是60万，100多职工这样搞下来，奥妮也就等于空壳了。

　　除了引进外部力量之外，黄家齐也认真考虑过MBO的可能性。不过，对于一直提防他搞私有化的员工们来说，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几番折腾之后，黄家齐到底还是在去年5月往前走了一步。他找到的同盟是香港新成丰国际贸易控股公司(首次入股的香港新成丰贸易公司的关联企业)。新成丰国际受让了新成丰贸易的25％股权并追加投资，共出资114.2085万美元，占新奥妮的51.1％股份。重庆化妆品厂出资109.2915万美元，占48.9％。新成丰国际取代化妆品厂成为奥妮第一大股东。

　　对于化妆品厂的职工来说，这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协议。他们认为赖以获得生存保证的集体企业职工身份正在逐渐缩水，而黄家齐却在暗渡陈仓。双方舌战不断。

　　竞聘上岗制激发矛盾

　　今年2月17日，黄家齐在公司食堂内贴出辞职书，宣布从2月18日起不再担任化妆品厂厂长。黄向媒体解释他此举的动机是，他此后将不是化妆品厂的代表，而是港方的代表，受聘继续担任奥妮董事长。不过，黄的辞职没有得到职代会的通过，因为职工们认为化妆品厂的债权债务还没有理清楚，尤其是重庆化妆品厂欠奥妮高达6700万元的债务该如何定性还没有解决之前，黄不能撤退。

　　3月17日，奥妮公司新宣布的一条政策成为围堵事件的直接导火线：奥妮公司内退人员94人当月起将不能再在奥妮拿工资，在职职工发了当月工资后将全部退回化妆品厂。黄家齐对记者解释说，很多在技能和素质上不适应要求的老职工占着岗位，人浮于事，所以采取竞聘上岗的方式，不合格的就退回化妆品厂。化妆品厂现在虽然已经没有进行生产了，但是凭着在奥妮公司的投资收益，老职工回去以后不上班也能领到1000多元的月工资，这与在奥妮上班也差不多。但老职工并不领这个情，于是双方彻底“拉爆”。

　　仅仅在两个月以前，黄仍然做着奥妮赴港上市的美梦。在他向经委领导的一份材料中勾勒出这个蓝图：争取三年时间将企业年利润做到5000万元，然后在港上市，力争募集10亿资金。而就在这次汇报中，他被职工堵在了会议室。黄家齐的梦看来是很难继续做下去。　本报记者　田间

　　记者观察

　　集体企业转制遭遇法律缺席

　　奥妮事件的是是非非，以及其中复杂的资产关系，很难让人给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但是它提醒我们，中国集体企业普遍存在的改制难题如果不能找到破解之道，也许会克隆出大量的奥妮案例。这是埋伏在中国经济体内的病灶。

　　“内部人控制”问题突出

　　根据2000年全国第一次基本单位普查公报，中国的集体企业数量还有150.1万家，占企业法人单位总数的57％。

　　尽管近几年来通过兼并、出售、破产、终止清盘、内部改制等，其数量有所减少，但是这仍然是一个相当巨大的经济群体。一些已经具有国际知名度的企业仍然背着集体身份，比如春兰集团。

　　集体企业转制为什么特别难？

　　集体所有制企业的所有权理论上属于该企业全体职工所有，职工代表大会是最高权力机构，行使所有权。但在实践中集体所有制企业存在着一系列难以克服的内在矛盾。

　　集体所有制企业的所有者实际上很难实施各种所有者的权力。因为普通职工不具备作出重大决策所需要的充分信息和决策依据。而政府主管部门的介入又名不正言不顺，因此造成了比较突出的“内部人控制”问题，企业实际上被经营者控制。

　　经营者难获公平回报

　　但是经营者也有经营者的烦恼：我做出的贡献谁来给我更公平的兑现？另外虽然职工代表大会常常是虚设状态，但在企业发展的关键时刻，却可能成为阻碍因素。经营者的意志很难贯彻，其积极性常横遭打击。只有将集体企业产权量化到个人以后，并允许其在一定的规则下自由转让，以及向企业外部投资者开放，才可能实现股权的相对集中，产生大股东，降低企业的制度成本，形成有效率的现代企业制度。

　　企业亟盼法律规范

　　这个道理似乎很多集体企业的领导者都懂。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很难找到可以凭借的法律依据。

　　除1992年国家有过《集体企业条例》之外，10多年来，对集体企业的资产归属、发展、监管等成长过程中的新问题，无任何新的政策出台。2000年曾经尝试产权改革的春兰集团，由于没有相关的法律根据，最终的产权改革也被迫叫停。

　　现阶段，政府对经济改革的介入仍然是最有效的，尤其在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方面。成立国资委后，国企改革明显提速，而在同样棘手的集体企业转制中，政府和立法机关应该有更大的作为。田间

　　责任编辑：杨拂玄 何洁（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