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银监局开出"退烧药"

　　江苏银监局开出“退烧药”信贷第一省争议“低水平重复建设”

　　“投资大巡查”之一

　　本报记者　吴雨珊

　　上海报道

　　周忠明直截了当地说：“除了国务院警示的这五个行业外，其他行业就不热了？江苏一季度40％多的投资增长速度，我看热的行业多了，过热危险时刻存在。”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投资热之后，江苏省成为一拨接一拨大检查的重点。

　　4月初，中国银监会派出检查组对七省金融机构对钢铁等投资过热行业的贷款情况进行重点检查，江苏省位列其中。检查组由一位银监会司局级干部带队，再从江苏银监局及下属分局抽调一些人员。

　　几乎与此同时，国务院联合五部委组成的专门检查小组开赴江苏常州，对江苏铁本钢铁公司的800万吨产能扩建项目进行检查。随即，铁本公司成为全国宏观调控大势下违规顶风作案的“首犯”，江苏六家金融机构的30多亿元授信深陷泥潭。

　　4月30日至5月6日，国家主席胡锦涛在江苏省委书记李源潮、省长梁保华等陪同下，用了整整7天时间，先后到南京、扬州、淮安、宿迁、苏州等地，深入企业、商场等进行调研。

　　胡锦涛在检查期间表示，中央已经就遏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问题作出了部署，各地既要把各方面加快发展的积极性保护好、发挥好，又要把这种积极性引导到深化改革、优化结构、提高效益上来，保持经济平稳协调较快发展。

　　多番检查和调研，源于国家对江苏省投资过热的警觉。来自人民银行的一组信贷增长数据表明，江苏省已成为国内投资升温最快、热度最高的地区。

　　今年一季度，江苏省内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为13318.8亿元，比年初增加1166.96亿元，同比多增154.88亿元。从全国范围看，江苏的信贷增长更是遥遥领先，一省的增量占据了全国增量总和的64％。

　　“江苏有些行业的投资确实过热了，特别是钢铁、汽车等，金融机构对这些行业的贷款比较多，个别银行的问题还比较严重。”江苏银监局局长周忠明坦诚地说，“银监局会对一些银行进行整改。”

　　银行否认“低水平重复建设”

　　“现在银行已经认识到钢铁等行业过热了，不能再投入了，但一个月前还有相当部分人并不这么认为。”江苏银监局一位人士说。

　　他介绍，江苏的商业银行对投资过热行业的贷款主要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原来就比较警觉的，比如工商银行、中信实业银行，他们的总行较早出台一些限制性的规定，对钢铁等过热行业维持老贷款，不增加新贷款，而且数额控制比较严，期限比较短，不想长期陷进去。但是，还有相当部分的银行认为钢铁行业利润丰厚，如果不抓紧机会发放贷款，就是误掉好客户。

　　3月，江苏银监局根据银监会的布置，抽查了部分银行的贷款情况，特别是低水平重复建设的项目贷款。“没有哪家银行承认自己是在搞低水平重复建设，但我们发现这种情况在钢铁行业是比较明显的，有的银行问题还比较严重。”周忠明说。

　　4月20日下午，江苏银监局召集各商业银行的高层，开了一天的季度监管例会，重点就是提示各银行要警惕对过热行业的贷款过度集中、风险过多等问题。

　　一位与会人士透露，周忠明在会上提醒行长们，在目前的宏观调控措施下，一些行业贷款可能会受到影响，所以要注意提高保障措施，增加抵押、担保贷款，尽可能采取票据等贸易融资方式，贷款期限和生产周期结合紧密一些，避免关联企业相互担保和转移资金。

　　对于部分情况比较严重的银行，江苏银监局还提出了三条整改措施：一是对钢铁、水泥、汽车、电解铝等行业的新建项目和扩大生产能力的项目不得再发放贷款；二是对已经发放的违规贷款限期清理，逐步收回，造成损失的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三是对已发放的合理的贷款要加强管理，采取更多的保障措施，尽量避免损失。

　　在采访中，周忠明直截了当地说：“除了国务院警示的这五个行业外，其他行业就不热了？江苏一季度40％多的投资增长速度，我看热的行业多了，过热危险时刻存在。”

　　宏观调控有些迟？

　　“国家不断定义新的过热行业，并进行宏观调控，这是好事，但每次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发布通知，银行很被动。”一位国有商业银行的信贷部人士感到有些无奈。

　　他回顾，从1988年开始到现在，银行遭遇了很多次类似的被动局面。每次国家宏观调控部门出台调控措施的时候，银行的大量项目已经上去了，只好采取一些技术性的补救措施，比如补办担保、抵押手续以及催款，以加快资金回笼，但这些措施都很零碎，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谈及此话题，另一位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信贷人士苦笑道：“有时，某个项目昨天还是商业银行争相贷款的对象，但一夜之间，不符合宏观调控的需要了，马上就会全面停止贷款，各家纷纷避之不及。”

　　他承认，目前商业银行在信贷管理上的一大缺陷是，注重微观层面的分析，而忽视宏观层面。比如大家都比较注重分析某企业的现金流量、还款保证等，但对行业走势、前景以及可能面临的宏观调控等缺少关注。

　　周忠明亦表示，宏观分析是商业银行的一个缺陷，现在国家出台了一些管理措施，商业银行不应只是被动接收，而应该因势利导，利用这个机会促进自己行业分析、预测的水平。

　　知情人士说，在江苏银监局4月20日的监管例会上，银行行长们发出强烈呼吁，国家宏观调控部门应在刚刚出现投资过热苗头时就向企业和银行发出预警，不要等到温度上升到了39度，发热已经很厉害了才喊“刹车”。他们希望，在采取宏观调控“刹车”措施前一年或者半年就发布指导意见，提前预报风险，不要让银行搞个措手不及。

　　“宏观指导滞后已经让银行吃到了苦头。”一位与会人士说，像这次对钢铁、水泥等行业的控制就已经迟了，江苏好几个大型项目因此被喊停，但银行的大量资金已经投入到项目中去了，损失很大。

　　他说，去年上半年，人民银行和银监会曾在系统内预警投资过热、低水平重复建设，但国家没有类似的警示，使不少银行仍然盲目乐观。直到今年1月发改委向国务院打报告，国务院才开始采取措施，而这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调控时机。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者对这次的宏观调控举措持保留态度。“这种对市场信号作出急迫反应的行政干预，可能避免一次经济周期带来的震荡，但同时也丧失了一次通过竞争、淘汰而提升整体经济素质的机遇。例如，对钢铁行业的行政干预，也许的确避免了这个行业未来几年的震荡，但也使大量本来缺乏竞争力的钢铁企业，再次蒙混过关，多了几年缺乏意义的苟延残喘。”

　　不过，亦有相当部分的人士认同此次调控。他们认为，地方政府在土地、税收、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倾斜政策使项目投资中成本收益比发生了人为扭曲，社会上流行的说法是“土地近乎免费，资金靠银行，赚了是个人的，赔了是社会和银行的”。因此，如果放手由市场自动调节经济，原来被行政力量压制的不平衡隐患必然趁势而出，造成经济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