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监会赴七省明查"过度需求"虚象

　　专题·“投资大巡查”之一

　　编者按

　　继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汽车五大行业后，高尔夫球场、会展中心、物流园区、大型购物中心等六大固定资产投资项目也被发改委列入监控名单。各地对上述行业的投 资到底有多热？银监会声势浩大的七省检查将深入到什么地步？商业银行在紧缩贷款的政策指导下将何去何从？本报记者分赴广东、浙江、江苏等省份倾力调查，试图解开监管层与金融机构之间的重重疑障。

　　本报记者　韩瑞芸

　　北京报道

　　“很多银行在钢铁等行业投资的不良资产比率下降得很快，纷纷表示投资于此没什么问题。这首先是过度需求的假象，其次是价格假象。”苏宁解释说。

　　当国务院八部委组织的六大专项检查刚刚划上句号时，中国银监会对七省五大行业贷款情况的检查仍在进行中。

　　紧随其后，国家发改委又于4月30日部署了对钢铁、电解铝、水泥、党政机关办公楼和培训中心、城市快速轨道交通、高尔夫球场、会展中心、物流园区、大型购物中心等固定资产投资项目的重点清理整顿工作。

　　“很多银行在钢铁等行业投资的不良资产比率下降得很快，纷纷表示投资于此没什么问题。这首先是过度需求的假象，其次是价格假象。”4月24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苏宁在大连考察时公开表示，“早调控总是要优于晚调控的。”

　　“如果持续进行下去，这些工作有可能成为经济‘软着陆’的先兆。”国务院研究室一宏观经济专家对记者表示，此类预先降温的行业指导措施曾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被广泛使用。

　　贷款紧缩下的融资困境

　　4月29日，对于即将到来的“五一”长假，浙江某大型水泥企业的一位负责人已无暇顾及。此时的他正穿梭于多家银行的信贷部门，企望能得到信贷支持，但结果往往空手而回，沮丧至极。

　　套用与其接触过的、一家国有商业银行信贷部门客户经理的话来说，这家水泥企业“要想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在三个地市同时规划并上马了几条生产线，符合贷款要求的总额过亿元的资本金已经到位，征地拆迁工作正在进行，生产设备下了定单，报批手续也已经全部完成。按理说，走完了这个流程，企业也符合了项目贷款的申请条件，接下去的日子应该是一天火过一天。

　　然而，“厄运”降临。4月28日，一则有关银监会要求股份制商业银行在近期停止发放贷款、甚至停办票据业务的消息被广泛流传。紧接着，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无一例外地收紧、甚至封上了“钱袋子”。如此一来，这家水泥企业在近期拿到贷款的计划泡汤了。

　　水泥企业负责人觉得实在是冤。他说，该企业经营效益和资金状况向来不错，水泥行业特有的规模效应也正在逐渐显现，并且即将上马的几条生产线也大多是国家重点发展的4000万吨以上规模的回转窑。

　　虽然银行也普遍觉得这家企业基本面不错，但均爱莫能助。“没有贷款，再融资又有困难，企业只能靠流动资金来周转，太吃力了。”某银行客户经理如是说。

　　直到5月10日，仍未有一个有效的方案能解决这家企业的窘迫。

　　“在浙江，对水泥行业的贷款控制还不算是最严格的。几乎所有的银行早在几个月前就停止了对房地产业的所有信贷。”究其原因，这位客户经理表示，除了商业银行预防当地房地产业发展出现泡沫，国务院有关部委严格控制房地产业投资的政策导向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清理整顿不停歇

　　比房地产业更早列入“黑名单”的是钢铁、电解铝和水泥行业，即国办发【2003】103号文《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制止钢铁、电解铝、水泥等行业盲目投资若干规定的通知》。

　　当人们还在左右琢磨这则通知的深刻蕴意时，国务院办公厅又紧急发文部署了一系列专项检查，即国办发【2004】2号文《关于开展贯彻落实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情况专项检查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

　　《通知》除了重申国办发【2003】103号文的精神外，还要求检查耕地占用、基本农田使用和保护情况；清理固定资产投资在建规模，控制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过快增长的情况；要求商业银行控制信贷资金流向盲目投资、低水平重复建设行业情况，同时，加大对农业、中小企业、扩大消费、增加就业等方面贷款支持。

　　此次专项检查共分两轮。首轮是自查，各地政府要于今年2月底前上交自查总结报告。然后，国务院的八个督查组将在3月中旬至4月底，再次进行实地检查。

　　《通知》同时规定，有关商业银行的检查交由银监会负责。

　　4月初，银监会发出《关于组织检查组赴部分地区对钢铁等行业贷款情况进行抽查的通知》，决定在银行业金融机构自查和各地银监局检查的基础上，由银监会组成五个检查组，对广东、浙江、河南、河北、湖北、江西、江苏七省部分银行业金融机构对钢铁等行业的贷款情况进行重点检查。

　　与国务院专项检查相呼应，此次银监会的检查也分自查和检查两个阶段进行，范围涉及国家开发银行、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农村信用社县级联社。检查内容包括有关金融机构对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汽车等行业的贷款情况；加强和改进内控机制，控制不良贷款的情况和措施；对农业、中小企业、扩大消费以及增加就业等方面的贷款支持情况等。检查工作采取听取汇报、召开座谈会、直接访谈、深入基层检查的方式进行。

　　此外，据银监会内部人士透露，为了防止此次检查流于形式，银监会将特别注重收集第一手材料，且要求检查报告要“突出重点，有情况、有分析、有案例、有措施、有建议”。而在过去，银行监管部门的检查工作大都遵循着“非现场监管数据隔离，现场检查数据不保留”的老习惯。

　　苏宁的假象说

　　4月24日，央行副行长苏宁在大连考察。当与该市市长夏德仁会面并谈及对钢铁等重点行业的清理整顿工作时，苏宁直言，“经济过热时容易造成假象，其中之一的假象就是银行不良资产率的下降。”

　　“很多银行在钢铁等行业投资的不良资产比率下降得很快，纷纷表示投资于此没什么问题。这首先是过度需求的假象，其次是价格假象。”苏宁解释说。

　　他表示，虽然焦炭、钢铁、水泥等工业产品的价格在上升，这使得企业资产状况好转，但不代表现在投入的资金会在将来有很好的效应。过度投资可以造成生产能力供大于求，最后导致银行贷款不能收回。

　　一些既有的数据为苏宁的观点给予佐证。据某国有商业银行总行的内部统计，截止到2003年2月末，按五级分类，该行水泥企业客户项目贷款的不良率为46.36％。其中，国有和集体企业集中了项目贷款的一半以上，不良率却高达59％和97％。

　　不过，知情人士透露，在一次次的清理整顿背后，地方政府大都难以承认当地的某些产业已经过热。

　　仅以浙江省的水泥业为例，该省政府一再强调要“加快水泥工业结构调整”，但实际情况却是，该行业的投资和产能已经增长过快。

　　据该省统计，2003年，浙江省以水泥为主的非金属矿物制品业的投资增长了100.6％。现有7500万吨以上的水泥实际生产能力，加上在建和拟建生产线的设计产能为4776万吨，如全部建成，水泥总产能将达1.2亿吨。然而，到2005年末，该省水泥的市场需求仅在8500万至9000万吨左右。目前，如在不缺电、生产正常的情况下，现有水泥的生产能力已基本能满足当地的市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