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挤压券商空间？

　　何佳艳

　　5号令震撼证券业

　　9月1日起，《人民币银行结算账户管理办法》(中国人民银行令〔2003〕第5号)将开始实施。5号令第35条规定：财政预算外资金、证券交易结算资金、期货交易保证金和信托 基金专用存款账户不得支取现金。也就是说，股民们原本能直接在证券营业部柜台存取现金，现在却需要通过银证转账或银证通，将钱从证券交易结算资金专用存款账户转移到银行存折上，才能支取现金。央行的新闻发言人说，这样规定的目的是为加强现金管理，规范存款人现金收支、存取行为。

　　5号令的核心精神，是通过加强结算帐户的管理，达到“反洗钱”的目的。另一方面，股民的资金存取完全由银行负责，也符合中国证监会3号令《客户交易结算资金管理办法》的要求，彻底实现券商自有资金和客户交易结算资金的分离，杜绝挤占、挪用投资人或交易人的投资资金，维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这个为规范现金管理而出台的规定，却让整个证券行业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

　　在很多券商看来，这一规定给证券行业带来的震撼堪与先前实施的佣金浮动制、金融企业会计制度并提。从反洗钱以及加强现金管理的角度来看将十分有效的5号令，同时将会引发券商经纪业务从经营模式到利润收入的剧变：股民资金直接通过银行结算而不需经手券商，意味着券商将不再能从客户保证金上获得不菲的息差收入；券商的资金存取柜台可能为一套银证通的系统所取代，而不再有存在的必要；银证合作将进一步走向深入，在证券类金融服务越来越一体化的同时，整个证券行业在金融市场上的位置也将变得更加微妙。

　　　

　　5号令的技术前提

　　5号令的即将实施被认为是银证通业务目前推行不力状况下的一次转机。毫无疑问，银证通这类基于网络的银证交互系统是5号令的监管思想得以实现的技术前提。

　　5号令第13条规定，“证券交易结算资金”属于人民币银行结算账户中的专用存款账户，而第35条规定该专用存款账户不能支取现金。当然，5号令没有明确该账户是否能存现金，但是，设想一下，对于投资者来说，只能存而不能支取现金，该专用存款账户无疑会带来操作上的诸多不便，而使投资者更多地选择银证转账或银证通。因此，对于投资者来说，券商营业部资金柜台的意义将大大减弱。

　　那么，既具备技术优势又符合监管要求的银证通能否借此消彼长之机，取券商资金柜台而代之呢？应该说，银证通的理念是非常合理的。以客户为中心，为客户提供一站式金融超市服务和专家理财服务，这既是金融全球化的发展趋势，也是中国金融业应对中国加入WTO后面临全球金融挑战的必由之路。

　　然而答案并非那么简单。申银万国电脑网络中心总经理郭怡峰谈到：“两个行业合作，必然涉及行业利益问题。法律障碍和商业模式之争，其背后都有利益因素在起作用。利益问题不解决，就会带来一系列其它问题，如：业务规范问题、运营成本问题、恶性竞争问题等等。”

　　　

　　银证通冲击券商利益

　　银证通从1998年最初的尝试到现在已经4年了，但它带来的业务量仍不足总量的1%。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银证之间的另一项合作业务—银证转帐，却从1997年推出以来遍地开花，取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据不完全统计，银证转帐业务在2001年下半年和2002年上半年，共完成转帐1300万笔，转帐金额达3600亿元。这是个相当可观的数据，银行与证券两个行业为此投入了大笔资金，据统计一次性建设费用接近3个亿，每年仅技术系统的运行成本即超过1个亿。

　　虽然成本不菲，但相对人工数钱、现钞搬家而言，技术创新带来的效益是非常明显的。银证转帐系统的成功，原因在于银行、证券、客户的三方得益—银行降低了派出成本，证券公司减少了营业面积，客户感觉方便了许多。短短两年时间，银证转帐系统得到大规模部署，几乎所有证券营业部都把银证转帐作为一个基本服务项目，每个营业部平均同3家以上的银行联网。粗粗一算，全国3千家证券营业网点租用了电信9000多条DDN专线，中国电信也因此每年增加近一个亿的营业收入。

　　与一帆风顺的银证转帐相比，银证通的命运就坎坷得多。

　　与银证转帐只是将客户在证券营业部的帐户与其在银行的帐户联结起来，实现免费的资金互划转相比，银证通将客户资金管理功能直接集中到银行，改变了两个行业之间的利益分配规则。银证通业务指投资者直接利用在银行各网点开立的活期储蓄存款帐户卡、折，通过银行的委托系统(如：电话银行、银行柜台系统、银行网上交易系统)，或通过证券商的委托系统(网上交易、电话委托、客户呼叫中心等)进行证券买卖的一种金融服务业务，是在银行与券商联网的基础上，个人股东投资者直接使用银行储蓄帐户作为证券保证金帐户，通过券商的交易系统证券买卖及清算的一项业务。银证通业务中，投资者的股票由券商管理，资金由银行管理。投资者无论通过银行端或是证券端的委托系统买进股票，资金都在其银行储蓄帐户中扣除；而卖出股票，资金都回到其银行储蓄帐户中。由于资金始终在投资者的银行储蓄帐户上，券商就无法获得息差收入。

　　长期以来，投资者将资金存入证券公司，获得的是活期存款利息，目前年利率为0.72%，而证券公司将资金转存于银行，则按照金融机构同业存款利率计算，为1.89%，券商可获得无风险息差1.17%。招商银行同业银行部一位人士称，2001年、2002年保证金最多时接近10000亿元；而低的时候也在5000~6000亿元，“这不是市值，而是券商在银行的保证金存款”。即使以5000亿元计算，券商每年获得的利差收入也在58.5亿元左右。全国2600多家营业部，平均每个营业部获得利差收入将近200万元，占营业部平均收入的1/3以上。

　　“对于近两年一直在盈亏边缘苦苦挣扎的券商来说，这无疑是弥足珍贵的”，一位业内人士说。一旦5号令实施，券商没有了息差收入，百分之百亏损并不是耸人听闻。

　　与此对应的，银行为此就可以节省同等数量的利息支出。

　　因为触及行业利益，技术先行的银证通诞生之初就碰到了法律障碍。直到2001年人民银行发布《商业银行中间业务暂行规定》，将证券代理业务列为中间业务品种，银证通才有了合法身份。继而，银证双方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多种商业模式，由于分担了资金管理功能，银行一般从券商所得佣金中抽取一部分，也有些银行为了扩大客户资源，提供免费服务，不抽取佣金。但浮动佣金制度改变了游戏的规则，前几年的摸索又得重新来一遍。利益模式的不确定导致双方投资动力的不足。券商频频抱怨银行的系统无法满足证券交易的实时性要求，对此，各银行投入巨资改造技术系统，但由于商业模式迟迟未能确定，技术改造的工作至今尚未最终完成，目前的银证通系统普遍难用。在9月1日5号令实施之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银证通能否突破利益分配、运营成本、技术障碍等一系列难题，担纲资金管理的重任，仍存在悬念。

　　　

　　标准难题

　　与现阶段大部分跨系统的资源共享项目一样，银证通同样面临数据交换的接口标准等一系列技术难题。目前国内银证合作系统都是在现有银行信息系统和证券信息系统基础上开发的，标准的缺乏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应用接口缺乏标准、网络互联缺乏标准，安全存在隐患。

　　由于目前各个银行应用报文协议各不相同，导致了证券公司与银行接口的复杂性。从事金融服务的IT公司eSWITCH大客户部总经理王先进用列举以下一些数据项，来说明不同银行银证通接口的差异性和复杂性：通讯方式、TCP/IP连接、报文加密、报文压缩、数据项区分、数据填充、数据对齐、数据其他属性、报文协议、特定数据值/数据项编码、交易码、返回码/错误码、同步/异步、多收多发、数据精度、交易拆分等。标准的缺乏增加了技术系统的复杂程度和操作风险，增加了运营成本。现阶段证券公司的银证接口一般都采用：对应一个城市的一家银行在营业部设一台相应前置机，针对不同的银行编写不同的前置机程序。这种模式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很明显的缺陷，例如设备成本高。每增加一家合作银行，需要新增一台前置机，并针对这家银行的报文格式开发一套前置机程序；维护成本高。由于软件不统一，运行维护任务繁重；无法集中监控，特别是随着与外部联接越来越多，在此模式下实现统一集中的监控不太可能。

　　据深圳市金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透露，目前，金融监管机构已经成立了研究与开发专题组，主要对目前银证合作业务中的数据交换标准、业务模式标准及数据安全等方面的内容进行研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行业技术标准。专题攻关工作由金证科技承担。

　　“标准的统一从技术上说并不难，”申银万国电脑网络中心总经理郭怡峰表示，“在制定标准的过程中，银证双方的博弈行为可以有序地进行，商业模式问题可以通过标准制定予以明确，资源共享问题可以在标准执行中予以优化。总之，不应该把标准当作一个技术性的操作细节来对待，而应该把标准当作重要的政策工具加以运用。”

　　最根本的问题仍然是商业模式的明确，唯有如此，迫在眉睫的银证接口改造和银证通推行的费用问题才能顺利解决。

　　据估算，如果银行和营业部联网，每个营业部初装费18000元，每月维护费3000元，全年36000元。一家券商通常和三家银行合作，联网三家银行，每年的维护费就在10万元以上。如何通过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调动银证双方投资和合作的积极性？

　　　

　　券商雪上加霜？

　　5号令被业内人士私底下认为是针对银行业的支持性政策。在政策与技术的双重驱动下，券商会发现自己的生存空间正在被挤压。很显然，银证通冲击的不仅仅是券商的息差收入，更为可怕的是它正在瓦解券商的竞争优势，让银行逐步掌握了券商的客户资源，将券商“隔离”成为金融产业链的上游。银证通业务实际上是银行代理券商清算业务的合理延伸或者发展，是银行参与券商部分客户的三级清算(券商营业部与客户之间的清算)业务。对于券商的其他客户，银行通过银证电话转账、网上转账、资金存取、外汇买卖、外汇兑换、股票质押贷款等业务提供了全面的服务。券商本身的资金清算、汇划、股票质押贷款、资产委托管理、固定收益、客户服务、融资业务等也都离不开银行的服务。

　　从积极的合作角度来看，银证通业务能够提高银证双方的竞争力。银行补充了代理业务(中间业务)缺少的最重要一项业务，具备了为客户提供资金、储蓄、理财、投资、外汇、授信、清算、离岸等全方位服务的能力；券商借助银行的网络和资源，实现客户服务的提升和经纪业务的快速扩张。当电子商务越来越有力地将世界产业组织从纵向扭转成横向时，银行，证券都清醒地意识到，银证合作是增强竞争力、提高客户满意度、降低经营成本、应对金融全球化挑战的最优策略。

　　然而从竞争态势上看，银行明显处于主动地位，因为在银行帐户上可买卖的金融产品比证券帐户丰富，除传统的各种定活期储蓄产品外，现在已经有了外汇、开放式基金、国债等，还能提供信用卡和消费贷款服务，推出投资性抵押贷款和短期融资融券服务也应在预料之中。相对而言，保证金帐户上的功能过于单一，服务的吸引力主要靠行业垄断的席位和咨询资源。电子商务的发展必将削弱资源的垄断能力，从而加速银证竞争优势的此消彼长。一位银行业人士表示，由于银行具有比较全面的业务能力和强大的平台，所以银行向券商的业务领域渗透比较容易的，反之，券商由于业务单一，不具备银行所具有的一些金融业务和特长，因此，想向银行业务渗透则比较困难。未来的趋势是银行业在证券业务这一块与券商展开全面且正面的竞争。有些证券从业人员甚至认为，券商如果不致力于具备行业竞争力的业务能力的培养和开发，“与银行走得太近”，例如通过银证通借助银行网络扩张业务，最终可能会有一些中小券商被银行吃掉。

　　“券商的经营环境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突变。”海通证券经纪业务部总经理金晓斌认为，“市场化、国际化、网络化的发展，打破了原有的盈利模式，使证券行业面临新的发展机遇，同时也面临着生存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