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汇率应以金融体系改革为载体

　　国际金融报记者 卫容之 发自上海

　　仅仅平息了数月的“人民币升值预期”，又一次成为全球财经界的关注热点。2月24日上午，渣打银行亚太区首席经济分析师郭国权在沪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特别提到：2004年，中国可能允许人民币有小幅度的升值，但一切无关外界压力，而是依据内地经济变化的需求。郭国权同时强调，中国放宽汇率政策，应以金融体系的改革为载体。

　　升值压力

　　美元持续下跌，是导致人民币升值预期话题又重新热起来的最直接因素。一旦美元不能止跌，仍不断有往下走趋势的话，估计国际上要求人民币改革的声音会随之越来越强烈

　　中国在2004年有可能调整汇率政策，但这种调整的主动权在中国政府手里，也就是针对国内经济情况变化发生的需求，而不是迫于国际上的压力，毕竟维护国内经济稳定是关键。而且，调整的过程将是循序渐进的

　　记者：从去年下半年起，人民币升值预期的话题引发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全球财经视线，但最近，这种声音忽然之间有了更为强烈的趋势，我们想知道的是，出现该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郭国权：我认为，美元持续下跌，是导致人民币升值预期话题又重新热起来的最直接因素。一旦美元不能止跌，仍不断有往下走趋势的话，我估计国际上要求人民币改革的声音会随之越来越强烈。

　　美元如果不断往下跌，包括中国在内亚洲国家的货币升值压力会非常大。但从近期情况看，美国等国家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声音已经较去年有所减弱。但如果美元仍旧不断下跌，那么亚洲国家还是要面临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因此人民币升值预期仍是全球关注的课题。

　　记者：如果美元照旧下跌，按照你的预测，中国会作出什么反应？

　　郭国权：根据我们的展望，中国在2004年有可能调整汇率政策，但这种调整的主动权在中国政府手里，也就是针对国内经济情况变化发生的需求，而不是迫于国际上的压力，毕竟维护国内经济稳定是关键。而且，调整的过程将是循序渐进的。预计下半年央行可能扩大2.5%左右的汇率浮动区间，这种小幅度调整不会对中国经济造成太大影响。当然，如果通货膨胀非常严重，调整的力度可能会更大一些。但总的来说，稳步调整是最重要的。

　　中国政府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要保持人民币的汇率稳定，如果一旦调整汇率政策，那么美元持续下跌将是主要原因。相对其他亚洲国家的货币升值，中国的压力将是最大的。

　　记者：相信您已经注意到了，中国政府近段时期出台了一系列强硬的措施，比如向国有银行注资等等，在您看来，这和人民币升值预期的话题重新受到关注是否有一定联系。有人断言，人民币升值也许并非很遥远的事情。

　　郭国权：我觉得这个观点不正确。就拿国有银行被注资来说，政府促进这些银行进行股份制改造，并达到最终上市目的，但绝非一蹴而就。因为中国金融体系改革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银行上市也不是“万灵丹”，上市可以促进和帮助银行改革，不过，中国的银行要把资金本提高，单靠上市是没办法解决根本问题的。即使资本金增加了，银行内部的运作仍旧没有改变，那么，依靠上市增加的资本金未必会给银行带来多大和多彻底的好处。一个银行的良好运作会牵涉比较重大的内容，比如银行内部管理、文化和体制等等问题。

　　当然，中国金融体制改革，还不单纯是银行改革的问题，肯定要包括企业。没有资质良好的企业，就不可能有运作良好的银行。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经验看，中国的银行贷款就是企业贷款，直到最近几年，零售业务才有所增长。但综观国外一些成熟的银行，绝大部分贷款来自个人，这些贷款就是银行盈利的主要来源。因此，国内银行体系需要从单靠企业业务经营过渡到企业和个人业务同步发展的平衡状态。当然，中国的银行开办个人业务还有一个障碍，就是信用环境还未建立起来，发展得太多，势必会带来新一轮风险。

　　我们再说开一点，很多人认为，金融改革的重点在银行，实际上，银行改革需要别的市场去支撑，比如股票、债券和期货等金融市场，但很多企业总是单纯依靠银行贷款来发展，资本来源明显不足。这些企业本身没有很大利润，但在中国整体发展比较快背景下，他们必须加快扩张，利润不高导致通常需要向银行贷款。依靠银行贷款过多后，企业负债迅速提高，财政状况就不可能好。这样的结果就是：银行负担加重。中国现在开始注重发展股票市场,对这些企业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他们可以通过股票市场来补充资本金。

　　因此说，上市单单是银行改革的一部分，而银行改革又是中国金融体制改革的一方面。我觉得在加快金融改革同时，谈调整汇率会比较有意义，但绝对不能说，现在人民币有升值压力和预期，是中国进行金融改革的因素。

　　经济过热

　　投资过热，实际上对货币的影响是负面的，中国如果没有办法处理好一系列问题，那么人民币将来受到的压力也未必是“升值”，反而可能是“贬值”

　　记者：“中国经济持续过热”的论调，是否对人民币升值预期产生很大的影响？

　　郭国权：对中国经济是否过热的讨论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些行业确实存在过热的迹象，因此政府必须宏观调控处理这些行业，减少不良影响，否则将来银行的坏账会大量堆积，导致集中爆发。投资过度直接导致将来企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很多企业赚不到钱。

　　但我认为，这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应该没有，因为投资过热，实际上对货币的影响是负面的，中国如果没有办法处理好一系列问题，那么人民币将来受到的压力也未必是“升值”，反而可能是“贬值”。不过短期内这种现象不会出现。因为投资加快，导致中国进口势头非常强劲，而且在大量投资需求下，导致原材料价格，比如钢材等建筑材料的价格上涨得很厉害，这些影响不仅出现在中国，而且也是冲击全球的。同时，中国的外贸盈余已经在逐渐往下走，如果朝这个趋势发展，中国外贸出现“赤字”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此情况下，如果中国把汇率波动调大，那么我们未必一定看到人民币升值，也极有可能是贬值。所以现在为“经济过热导致货币升值”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中国经济现在发展得那么快，如果不做好调整，肯定有后患，从世界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教训看，一段时间经济发展过快后，极有可能突然出现金融风暴。亚洲金融风暴和拉丁美洲金融风暴已经给了我们教训，金融危机前，那些国家处于经济超常规发展状态。所以，中国应该加强金融监管，改革金融体系。只有改革之后，才能使金融管制慢慢放宽。所以我的观点是，放宽汇率的前提是，必须以金融体系改革为载体。

　　记者：现在已经有种说法，物价上涨太快后，央行可能采取调整利率的措施。

　　郭国权：我现在没有得到这方面的确切消息。目前中国的存款利率和贷款利率之间的点差很大，这是中国政府对银行的一个补贴，希望改善银行经营质量。

　　央行制定的利率是和中国宏观经济形势息息相关的。目前，中国政府并不希望看到人民币有太多升值压力，调高利率肯定对汇率有影响。此外，中国目前通货膨胀的情况比较厉害，通胀率大概在3%左右，原材料包括钢铁、水泥等已经涨幅相当厉害。通胀会影响中国今后一段时间如何面临汇率调整的问题。

　　央行将来会慢慢放宽贷款和存款利率调整的幅度，这也关系到整个汇率政策的放宽。我觉得放宽利率是中国放宽汇率的前提，是中国把汇率一步步放宽之前的措施。

　　从目前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分析，现时利率没有太大的调整迹象。虽然中国目前有贷款增长过快的问题，但我不认为这和利率有多大的关系，主要还是银行经营管理的问题。如果通过调整利率去抑制贷款增长幅度，会有不利影响，因为中国的银行体制运作还不是完全市场化。贷款利率对多数企业的利润有很大影响，中国很多企业的贷款数额比较高，他们的利润对贷款利率的反应会很强烈，调高贷款利率短期内还不是时候。

　　记者：香港银行业从本月25日起开办个人人民币业务，您认为这对内地市场的人民币汇率和利率有否冲击？

　　郭国权：允许香港银行开办个人人民币的重点意义是帮助人民币回流。随着越来越多内地居民去香港旅游，他们手中的人民币需要通过正规渠道回流到内地，而香港居民往内地时也持有不少人民币，如果这些人民币管理不善，在地下渠道流动，对金融市场会有假币和洗黑钱的危险。此外，政府部门也无法得到正确的统计数据。

　　香港银行从事部分人民币业务，短期内主要是管理人民币流通的问题。至于会不会影响到外部对于人民币的需求，甚至汇率和利率，我觉得影响甚微。

　　《国际金融报》 (2004年02月27日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