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改革与发展新趋势

　　编者按：2003年11月24日—12月7日，中国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主任周绍朋教授率国家行政学院代表团赴日本参加了由该院与日本富士通株式会社联合举办的第六届中国国家行政学院市场经济研讨会。研讨会上有关专家、学者就日本市场经济概要、日本的地域振兴政策、日本的产业政策、日本金融系统的未来与展望等十多个专题发表了演讲，并同与会者进行了深入研讨。本报从即日起将陆续刊登由周绍朋和吴山共同整理和撰写的研讨会的专题文章，供参考。

　　日本经济纵横谈之一周绍朋 吴山

　　日本是在二战之后经济迅速崛起的国家，1968年经济总量超过了德国，20世纪80年代就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然而近些年来，日本经济发生了重大转变，几乎难以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

　　一、日本宏观经济发展趋势及其制约因素

　　日本经济的发展经历了几个阶段：首先是1947－1955年的战后经济恢复阶段，1956－1973年是高度成长时期，1974－1984年经济进入成熟阶段，其间克服了两次石油危机，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日元大幅升值并出现泡沫经济，从1992年至今日本经济持续不景气。

　　90年代以来日本ＧＤＰ实际增长率始终低位徘徊，甚至个别年份出现负增长；股票价格一路下挫，汇率却居高不下；各方面的因素都造成国内失业率逐年上升，消费物价指数处于下降趋势。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①80年代后期的泡沫经济破灭后导致股票价格、房地产价格的狂跌。②银行坏账增加，金融机构又未能及时冲销坏帐，引发了信用危机，严重影响银行的融资功能。③由于企业经营越来越困难，产生了三个过剩，即过剩人员、过剩债务、过剩设备。④政府刺激景气的经济政策效果有限。日本政府没有花大力气处理坏账，进行结构调整，而是单纯依赖赤字财政搞公共投资，对改善整体经济效果不大，而且财政恶化日益加深。⑤日元升值本来已使日本在国际贸易中处于不利地位，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更是雪上加霜。另外，从结构性和制度性的角度来看，还能发现日本经济衰退的深层次原因：①社会、经济的体制和结构与时代脱节。日本的整个体制还处在适应高速增长、大量生产的环境之下，未能顺应时代的变化适时调整。②企业怠慢了调整整顿，它们没有预期到这次衰退的持续时间如此之长，因而没有及时裁员、处理坏账并关闭亏损的部门和工厂，直到再也熬不下去时才被迫调整，却已错过最佳时机。③政府的政策保护落后，仍然贯彻“护送船队”的政策思维，一味重视减少企业破产和失业，不敢积极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和处理坏账。

　　进入2003年日本经济开始出现恢复的征兆，根据不变价格计算的ＧＤＰ实际增长率为3％。此次经济回转的原因主要是企业经过这些年的调整整顿，改善了收益状况；银行加速冲销坏帐，使公众增加了对金融机构的信心，从而又带动了股市的回升、企业设备投资的恢复；个人消费有所回升；出口也有一定增加，特别是对中国的出口增长较大。然而，日本尚未走出经济衰退，景气好转仅集中于部分领域，而且最近的日元升值还可能使此次景气恢复夭折。

　　日本经济要想全面恢复必须具备一系列条件。首先是企业要加速彻底的调整，主要通过关停并转，减轻负担后恢复投资和研发，以增强竞争力。其次，彻底解决银行的坏账问题，不惜企业破产，政府要采取措施增加银行自有资本，让经营恶化的银行倒闭。接下来是稳定消费者的心理预期，并保证政治上的安定。更重要的是，日本应积极发挥其经济优势，日本拥有巨额的金融资产和丰厚的制造业的生产技术积累，如果能充分发挥这些潜能，就会极大地增强日本的国际竞争力。当然，日本经济不得不面对其长期的结构性的问题。一方面是社会问题。人口结构老化，2002年日本65岁以上的人口已占总人口的18．4％，同时出生率呈下降趋势，将来必定出现劳动力不足和社会保障负担过重的局面。另一方面是财政问题。日本财政收支不断恶化，债务负担增大，自1992年以来中央政府负债余额对ＧＤＰ的比重大幅上升，2002年已接近130％，而一般预算的国债依存度从1999年以来始终在30％以上，超过了国际上公认的安全线。社会保障方面也因为财源不足而出现危机，不得不消减养老金，进而深化社会矛盾。

　　二、日本企业的关系格局和新的发展趋势

　　日本社会由各种力量，包括政党、官员、民间、财界（企业界）和学界等组成。这些不同的力量相互影响，形成一种制衡的关系。下面主要介绍与企业相关的一些关系格局。

　　1．政府与企业的关系。长期以来，日本政府一直充当企业的“护送船队”，为企业提供指导和保护。政府通过一定的产业政策达到其支持和限制某一产业的目的，但是近年来由于经济滑坡始终难以遏制，政府决定放松行政管制。在人事制度上，日本有与中国相近似的人事安排，这就是政府与企业的人事交流，政府可以向企业派遣官员担任决策层领导，被称之为“神仙下凡”，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官商勾结。另外，政府还可以通过官方机构或半官半民的公团、协会直接参与或介入经济活动。

　　2．行业关系。日本企业界主要有两类组织：行业协会和财界组织。行业协会主要负责协调行业内事宜，制定行业标准，并代表行业与政府交涉。相比之下，财界组织涉及的范围更广，权力也更大。财界组织有被视为日本的“财经内阁”的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由企业家个人参加的经济同友会和代表中小企业利益的日本商工会议所。这些组织负责企业的联谊，代表企业界就重大经济、社会、政治问题发表意见，与政府交涉，办理政治捐款（包括向政党和个人捐款）等。

　　3．企业之间的关系。日本传统的企业关系包含以下几种：①企业集团（财团）内部关系，这是指历史上属同一财阀，以银行和商社为中心形成的松散关系，同一集团的企业彼此持股，在商业上相互照顾。②主银行关系，是指承担一个企业主要金融业务的银行持有企业的部分股份（但规定不能超过企业股份的5％），并向企业派遣干部，当企业经营出现问题时银行会出手救济的关系。③大企业与中小企业的关系即专属配套关系，表现为中小企业依附某一大企业，专门为其提供产品配套，大企业保证中小企业的经营业务，并向其派遣干部、提供技术，同时迫使其降低成本。④同业竞争与“谈合”关系，是指同行业之间既相互竞争，又彼此秘密协商的关系。

　　近年来日本企业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动向。首先，企业集团趋于松散、重合。这是因为分属不同集团的企业之间的合并，而同一集团内的企业解除了相互持股的关系。例如，住友银行与樱花银行合并成立了三井住友银行，使住友集团和三井集团相互关联。其次，专属配套趋于瓦解。现在的协作配套更重视效率，不再受限于系列关系和专属配套。而且由于经济不景气，大企业自身难保，没有能力再照顾属下的中小企业，从而中小企业也同时为多家大企业配套。

　　4．企业内部的劳资关系和人事制度。日本企业内部设有工会，它能起到协助资方协调劳资双方关系的作用。日本实行终身雇用制以及年功序列的晋升和工资制度，这样虽然有利于职工队伍的稳定，但十分不利于人才竞争和人员流动。因此日本最近也提出打破铁饭碗的口号，逐渐允许裁员和人员流动，并倡导与业绩挂钩的年薪制等。

　　5．企业的治理结构和内部组织结构。日本企业的内部组织结构由四个层次组成。第一层为股东大会，是企业的最高决策机构，日本大多采取大企业相互持股的形式，因此中小股东基本没有发言权。第二层是董事会，成员包括会长（董事长）、社长（总经理）、副社长、专务、常务、取缔役（后三项都是董事）。董事会是企业的集权机构，负责决定企业的重大事项，可以向相谈役（顾问）进行咨询，但它要受到主银行的干预，还要接受监查役（监事）的监督。近年来企业制度有了新的变化，董事会的决策功能和执行功能相分离，董事会规模缩小，只做战略决策，增设了外部董事；原董事会大部分成员改任执行董事且无需股东大会任命，它们承担执行责任，分管各部门或各事业。第三层次包括事业部、本部和子公司，由董事会领导，负责日常的经营管理和生产指挥。受第三层次直接管理的第四层次有部、工厂、营业部和子公司，它们处理各自的业务，没有太大的权限，要听命于上级。但是，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公司内部的子公司制度，赋予公司内部的各事业部更大的权限，允许他们独立核算，使其相对独立。

　　（注：根据富士通综研株式会社上席主任研究员朱炎先生的演讲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