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风雪和战火覆盖的大陆

　　它们在国家经济尚未达到全面繁荣的情况下，就充分就业和工人福利上大动脑筋，这实在是目光短浅，这无异于是在扼杀一只会下金蛋的鹅……必须要耐心的等上五至十年，到时他可能会大赚一笔……

　　当我们到达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四处可以看到神情紧张的土耳其士兵，他们全副武装遍布各处，路上有很多坦克和装甲车来回巡视，一旦遭遇库尔德人，他们将迅速投入战斗 。我们不久便得知就在前几天，土耳其政府刚刚俘虏了库尔德叛军首领――阿卜杜拉·奥坎拉。为对付库尔德尔人(占土耳其人口20%)的反叛，土耳其军方早已下令做好战斗准备。阿卜杜拉，是库尔德人心目中的英雄，但土耳其政府认为他是一个恐怖组织的头目，据说该组织一共杀害过37000人。

　　尽管这里充满了硝烟味道，我和佩蒂都决心继续我们为期三年的跨世纪旅行。我们将要穿越的是一处麻烦不断的热点地区(这里大部分国家地处东欧，属于前苏联的成员国)。该地区最严重的气候问题是暴风雪，如果遇上了这样的年头，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发生雪崩之类的自然灾害。很不幸，我们前往伊斯坦布尔的途中就恰巧碰上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由于美国主要的报纸都刊登过相关的文章，人们对于南斯拉夫动荡的政治、经济局面并不陌生。出于谨慎考虑，我们决定驱车越过罗马尼亚，以避开塞尔维亚和科索沃的战事，但我们听说罗马尼亚境内的公路比泥泞的小道好不了多少，在这样的冬季，车辆很难远途行驶。另外，罗马尼亚国内也是纷争不断。濒于绝望的失业工人封锁了高速公路，占领了政府办公大楼，他们在城镇、矿区和工厂不断制造事端。这就是人们所谓的“新兴国家”吗？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穿越罗马尼亚，困难在于这些泥泞的道路和遭遇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另一条是前往南斯拉夫去走好路，但这意味着我们将不得不与沐浴在枪林弹雨中。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后者：沿着公路，闯过战区！很幸运，我们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在到南斯拉夫之前，我们听说他们的货币只能在本国使用，但当我们去了之后才知道，南斯拉夫的经济实在是一团糟，即使是在南斯拉夫，其货币也并不好用，无论是在途经交通收费站、住旅馆的时候，还是兑换货币的时候，都可以窥其一斑。南斯拉夫当局为了支援战争而大肆发行钞票，这必然导致通货膨胀、货币贬值，政治、经济形势每况愈下。

　　其后几个周的时间里，我们都穿行在欧洲大陆上，并在法兰克福略事停留，以计划我们下一步的行程。我们将顶着冬天里猛烈的暴风雪前往奥地利，在那里我会比较一下奥地利和德国的经济，因为，这两国的经济关系十分密切。

　　一直以来，德国就是欧洲经济发展的火车头，德国在欧洲的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就好像加利福尼亚对于美国、巴西对于南美洲、南非对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发展所扮演的角色一样，德国经济是欧洲大陆经济的重要支柱，尤其在1989年苏联解体和去年8月俄国经济崩溃之后，德国在欧洲的地位更加突出了。但是，我在欧洲逗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发现，对于德国经济、包括它的股票市场，我已经越来越失望了。

　　目前，奥地利和德国的左翼政府都准备实行一项缩小贫富分化的政策，它们企图把富有资本家的钱分摊给普通劳动者，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钱是资本家趁九十年代繁荣景气的时候聚敛的，所以现在要均分一下。但是请不要忘记，90年代美国也经历了有史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段经济增长景气时期，但事实是富人变得更加富有，而获得政治权利的工人们却没有在物质上变富。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因为对国家来说，如果要给穷人以补偿，主要方式就是征税或增加股票证券持有人的负担。历史已经证明政府这样做的后果是怎样的：分享后的社会总财富并没有增加，而且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只是从你纳的税中又稍收回了一点钱，而税收的增加对工人们来说，无异于切肤之痛，他们很可能就会发动罢工。德、奥两国政府，它们在国家经济尚未达到全面繁荣的情况下，就在充分就业和工人福利上大动脑筋，这实在是目光短浅，这无异于是在扼杀一只会下金蛋的鹅。

　　德国面临的经济和政策压力不断加大，这种紧张的形势会进而波及到欧元以及整个欧洲地区。1998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德国经济显现出收缩的趋向。工人们反抗政府的税收政策，贸易组织要求增加工资，人们的信心在与日俱下，经济学家们预测德国迟早会被世界市场淘汰出局。现在德国所面临困难的难缠程度几乎可以和1989年两德统一前或是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时德国的处境相提并论，它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出解决问题的灵活对策，否则德国必将后悔莫及。

　　奥地利政府虽然不像德国政府那样，而且该国股票市场的价格也比较低廉，但由于奥地利的经济与德国经济联系太过密切，德国所采取的愚蠢行动肯定会对极大的影响到奥地利。虽然这些年来我在德国和奥地利两国赚了不少钱，但我现在正在抛售我在德国的股票，对奥地利股票市场我也丝毫没有兴趣。

　　所有这一切都更强有力的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看法：欧元的发展遭受的压力很大，但从长期来看，欧元可能还会表现不错。自从欧元问世它对美元的汇率就一路走低(从最初的1.175美元到现在的1.10美元)，我对此并不惊奇。因为构成欧盟两大支柱的法国和德国都遇到了难以驾驭的结构性问题，现在两国的失业率均达到了两位数字。德国财政部长拉夫泰因已向欧洲中央银行提出要求降低利率，这样做将会进一步弱化欧元汇率，导致紧张状态继续恶化。欧洲中央银行行长维恩•杜森伯格对最近一次工人罢工的反应是：“我认为此次工资增长可能会超出生产力的增长，我们担心欧洲其他国家的工人会纷纷效仿，要求增加工资，而这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德国财长表示，要增加国债发行数量，同时扩大政府购买支出，利用财政政策解决失业问题。对于欧洲来说，这些问题还仅仅是个开始，当经济危机真正爆发的时候，我们可以想像欧元所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

　　德国和法国也许会向英国借鉴改革经验，但德国个人收入所得税、公司收入所得税和社会保险税的总和比英国高40%，而法国的税收负担则比英国高80%，如此看来，想要利用别国的经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欧元的发展趋势让股票价格大跌，很多国家看到这一点后纷纷采取措施。罗马尼亚甚至还自作聪明地决定要对外国人在罗马尼亚的投资征税，大街游行的罢工工人怂恿政府对富人征税。对罗马尼亚来说，它还远未达到像冰岛等福利国家那样的程度，而现在它就决定要削减一下利润了。对罗马尼亚这样一个前共产主义国家，想要企业存活下来本身就很不容易，更别提要取得什么利润了。人们对平均不足100美元的月收入忿忿不平，而最近国家经济又显现出了负增长。在这样的情况下实施新的征税办法，必然会引发多方面的问题。可以想像，当它的邻国德国患上严重感冒时，罗马尼亚可能就已经因为肺炎而倒下了。

　　我很清楚左翼政府通常借助“向富人征悦”来取悦工人，这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他们必须清楚的知道，现在社会中资本是不会被动地呆在一边的。对富人征税所得的钱再转移给从不投资和贷款的人，那么他们就会去投资、贷款，谋求利润。长时间的经济繁荣让数以万记的人富了起来，但现在这种繁荣事实上已呈颓势。那些对富人征税、削减他们收入的国家，虽然从短期来看好像会有助于解决一些复杂的社会经济问题，但从长远来看，它们的问题远未得到解决，因此，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它们必然会处于不利地位。

　　鉴于上述这些原因，我认为没有人会在这里进行投资。我所说的“这里”是指罗马尼亚、匈牙利、保加利亚、奥地利和土耳其等国家。这些国家的还没来得及转好，就会因为德国经济衰退和南斯拉夫、科威特、科索沃问题所带来的多种压力而更加糟糕。1989年东欧解体后，这些国家本来是很有前途与希望的，但是，由于它们受共产党的禁锢长达40年之久，现在正饱受着失业和通货膨胀的巨大磨难。这些国家很多百姓从未有缴纳税款的经历，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把收入的400%缴给国家，另外在市场上，他们还要面对高额的增值税。

　　也许有的读者会问，匈牙利的情况怎么样呢？不是说它用了几年时间已经偿清了外债和活期存款、而且预算赤字也得到了缓解吗？不是说几年前匈牙利社会主义分子领导的政府(这个政府曾经亲历过东方阵营的解体)还因为经济政策问题分崩离析、而今它已满怀信心地参加大选吗？不是说匈牙利已把自己完全定义为东欧的另一个非社会主义国家、而加入欧盟吗？

　　所有这些都是真的，这都归功于匈牙利政府的英明领导，但对匈牙利来说，这个春天还是来得太晚了(60年代时，匈牙利共产党推行符合本国国情的政策，经济出现了繁荣景象，这在历史上被称作“布拉格之春”，但很快这个春天就被苏联强行压制了――译者注)匈牙利采取了明智的宏观经济政策，强行推进企业私有化，积极进行结构重组，这也许就是解释匈牙利的经济为什么会好于俄罗斯的最佳原因吧。但是目前匈牙利国内也还存在着不少问题：就在几年前该国的房地产市场还很火爆，然而现在房地产价格下跌，新建的楼房因卖不出去而被迫闲置；新成立的制造业工厂并没有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进行高效率的生产；由于匈牙利国内活期存款额极低，这使得中央银行可能会减慢调低利率的步伐，而利率居高不下对经济增长和降低通货膨胀都是不利的。

　　不要因为前面提到的经济前景不错就沾沾自喜。匈牙利的通货膨胀率仍然是两位数字，人们盼望已久的税收改革迟迟没有开始。税收规避和极高的边际税率互为因果。再就是应该削减高额的工资税，这些税收使劳动力成本增加了50%，而且主要用途是为日益膨胀的社会保障体系提供资金(我们国家，现在的财政税收为13.2%，可以想像如果这个数字变成50%将会对我们的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

　　现在我们很清楚地看出，中欧国家的经济为什么会陷入与拉美和亚洲一样的困境了。此外，由于该地区的国家历史上都曾是苏联的附庸国，现在苏联解体，原有的政府被推翻了，新上任的政府自然会感到迷茫，他们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即使是在各方面都比较完善成熟的社会中，新上任的领导人也有可能会因为受前任政府政策的影响过深，加之自己缺乏领导经验，而导致他们出师不利，不得不从新政策中撤退回来。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德国新一任政府，否认了它与法、英两国签署的接收原子废弃物的协议，并且还封闭了他们的核反应堆。德国的这一行动立即招致了英、法的抗议，毕竟这些协议条约的另一方不是私人公司，而是拥有主权的国家政府。德国新任政府研究了形势后，在某些方面作了让步，同时还是在某些方面做了保留。其实对新任领导人来说，这种耗时耗力的让步和弥补都是很有代表性的。

　　保加利亚，过去曾一度被认为是该地区经济增长的发动机，虽然现在已经开始了结构重组的改革，但它还是难以逃脱昔日中央集权思想体系的窠臼，陷入困境而难以自拔。苏联解体之前，保加利亚可以从苏联进口它所需要的全部石油和天然气，同时向苏联出口它的酒和农产品，但现在形势不同于以往了，苏联解体后，保加利亚的经济比过去整整缩减了3/4。

　　至于土耳其(这篇文章就是在土耳其完成的)，它被欧洲和亚洲一分为二。对于它在欧洲地区的西半部分的情况我在前文中已经讲过了，而它的东半部分则与叙利亚、伊拉克、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等国家接壤。土耳其东部的邻国不是饱受战争磨难，就是经济缺乏活力，但好在土耳其外汇储备数额稳定，它不会因其债务问题引发政局动荡。虽然土耳其的经济在减速前进，但我相信该国经济应该会表现的相当不错的。

　　注意，我们不能忽视，土耳其有20%的库尔德人口，现在这些库尔德正在扩展他们的地域，而且有可能会不断制造纷争，直到他们的要求得到满意答复为止。

　　此外，土耳其的金融体系也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它的银行透明度极差，在那里，储户与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债权人没什么两样，他们把自己的钱借给一家他们对其经济状况毫不了解的银行，我想我是不会把我的钱存在这样一家银行的，你会吗？土耳其的政党中没有一个政党表示要致力于贯彻实施稳定的货币政策，甚至事实上土耳其一直就有贬低货币币值的历史传统，在以后的日子里，它很有可能还要继续这样做。当代世界中保持货币的稳定、不随意贬值，应该说是一个修养方面的问题，如果一国有一位领导人不同意这样做，那么这一目标也就不会达到。比如说新西兰这个国家，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中央集权的混乱之中，政府印刷钞票以购买农民剩余的羊毛和羊肉，直到有一天，该国的人民意识到，过多的钞票只会带来物价同等程度的上涨，他们厌烦了这样的情况而要求政府实施稳定货币币值的政策。拉美国家的人们经过了70年的时间，才最终认识到政府多发行货币而带来了持续的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因此他们给政府施加压力，以保持货币币值的长期稳定，对土耳其来说，要达到这样的程度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几十年的投资生涯中，我发现有些国家似乎不可能成为经济发展的典范，土耳其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我这样说是从近期来看，而不是说它永远都会处于停滞状态。我投资基金时一般是趁大盘彻底崩溃的时候，适当买进一些会有预期盈利的股票。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打算在土耳其买进，我在此观望的一个原因是由于阿卜杜拉被捕，土耳其国内局势陷入混乱；另一个原因则是想等待四月份大选的结果。此外，我迟迟不敢在土耳其投资还由于我亲身经历过该国可怕的规章制度。我在土耳其海关领回跑车的新防水布时，就领教了这种拜占庭文化的复杂和繁琐。为了取回这样一块普通的价值150美元的橡胶布，我花几个小时跑了十个办公室，光是那几打邮票和许可证就花费了我70美元。我第二次领教拜占庭文化，是去海关官员那儿领取从纽约的办公室运过来的一台破电脑，虽然这台电脑都快被我敲坏了，但我实在非常需要它。这一次，我不得不跑去会见22个不同的官员。有的人我甚至还见了三、四次，签署了又有数打的公文。每不得不忍受这种可恶至极的官僚主义的刁难的时候，我很难不做出结论：这个国家如此保守死板，它排斥商业、排斥个体，这样一种氛围对投资者而言不能说不是一种威胁。

　　现在我能想到的在土耳其可行的惟一一项投资，就是购买靠近库尔德人聚居的东部地区的土地。一个不怕风险的投资者可以利用当地的动荡局势，以低价购买到那里的土地。但是，这位投资人必须要耐心的等上五至十年，到时他可能会大赚一笔。

　　无论如何，我要补充一点，相比起东欧国家来，土耳其更适合投资人进行选择。她是欧洲国家中年龄最小的国家之一，近来土耳其的经济发展势头也还不错，社会保障制度也比较完善。土耳其的年轻一代已开始厌烦原有的陈旧体制，一场真正的长期变革可能很快会要开始了。我现在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里的每一个变化。在两三年之后，土耳其有可能会成为眼光长远的投资者的好去处。

　　一路东行过来，我们发现这里的很多事情与我们国内大相径庭。当我们去保加利亚的时候，我们发现那里的人点头表示“不”，摇头表示“是”，这与我们正好相反；在保加利亚住旅店的时候，你要记住带上洗漱用品，因为那里的旅店和我们的汽车旅馆一样，是不会给客户准备牙刷等洁具的。小商小贩们把保加利亚当成马尔博罗(美国的一个城市)，因为他们在这里可以买卖成包的香烟而不用纳税，当地身着制服的官员对他们视若无睹。到保加利亚的游客们，时常都会聆听到当地的民谣，欣赏到教堂合唱团的音乐会，这就像在美国南部，我们时常可以听到人们在宣读福音一样。

　　我们参观了土耳其东部的地下城市内夫谢希尔。这座古老的地下城隐藏在离地面八层深的地下，可以容纳数千人。当初建立之时是为了抵御来侵略的军队，它向我们昭示了古人异常顽强的抗争精神。我们应该让那些狂热的摩托车手和赛车手到这里来，让他们沿着从埃尔祖鲁姆到阿尔特温的数百公里长的路线去比赛，他们一路上会欣赏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壮美景色，会路经闪亮的小溪，也会攀援转行在群山之中，这样的地方真是太适合赛车了。

　　烧烤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对于我们这样来自美国南部的夫妇，这一切的确很新鲜。佩蒂错过了一顿丰盛的英式早餐：鸡蛋、香肠和略带苦味的果酱；我们俩人都没能喝到堪称世上最棒的正宗德国啤酒。在匈牙利，我们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大杂烩，我觉得那道菜比其他任何地方做得都更有滋有味。现在我在伊斯坦布尔，边品尝土耳其咖啡边写我的文章。土耳其的小城镇里，咖啡机似乎在一夜之间流行起来，这引发了当地人们的激烈争论，这种争论就好像法国引进美国快餐业和德国英国涉足广告业所引起的争论一样，深层次上，这体现了两种不同的文化间的冲突。土耳其的权威学者说，咖啡机里淌出来的咖啡太稀了，真正的咖啡应该像蜜糖一样色泽深沉，质地稠密，冲泡后在杯底还应该积淀有一定量的咖啡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