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徘徊在十字路口

　　这个国家就像它的高速公路系统一样，似乎无法让每个人走同一个方向。

　　美国人常常对高速公路的混乱非常不满，但是他们根本不了解巴基斯坦人面临的状况。巴基斯坦两座最大的城市是卡拉奇和拉合尔，我们在两地之间的主干公路上行驶时，不时被从小路上来回穿梭的汽车挡住，而且他们的车速是限速的两倍。好几次有汽车从坡道冲出来，插到我们前面，就好像我们不存在似的。

　　不过，汽车不是惟一的危险。高速公路上，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们，马路中间还有牵着牛车的农民，我们要从他们身边开过去。有些人甚至要逆行，因为另外一边没有那么拥挤。我不止一次被迫抄小路，因为一辆骆驼拉的货车就走在我前面。高速路上根本没有巡逻警察来维持秩序。

　　这样的经历对我们在巴基斯坦所发现的问题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这个国家就像它的高速公路系统一样，似乎无法让每个人走同一个方向。巴基斯坦承受着政府腐败、经济失控和文化冲突的折磨，所有困扰从内部侵蚀着这个国家。最糟糕的是，这些问题让巴基斯坦——美国长期的联盟伙伴——向着日益背离美国利益的方向发展了。

　　巴基斯坦位于阿拉伯海岸，夹在伊朗、阿富汗和印度之间。它是一个大国，面积和加利福尼亚差不多。与其他次大陆国家一样，其地区之间的地形变化剧烈：巴基斯坦的中心地区大部分是农田，但是东南部的边境线是一大片沙漠，北方又被崇山峻岭占据，其中包括世界第二高峰K2。巴基斯坦人是我旅行中见过的最聪明、最友好的人民。当时，我与巴基斯坦的旅游部长谈过，他曾告诉我在北部山区开发旅游产业的计划。他计划扩建酒店、建造豪华住宅，以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我还去过卡拉奇的股票市场，对巴基斯坦的公司做过一些研究。印度河谷长期以来被看作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它是巴基斯坦的主要农作物棉花的理想种植地区。事实上，纺织品生产仍然占巴基斯坦出口收益的60%；全国一半以上的人口从事农业生产。再回到1998年，这些资源好像是巴基斯坦成功的通行证。当地人开服装厂，生产农作物，这通常是生产型经济的标志。

　　1998年，我曾来过巴基斯坦，这次到四处看过之后，我庆幸自己没有进行投资。巴基斯坦的经济状况非常可怕：国内生产总值100亿美元，但整个国家完全依赖于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二十国委员会和世界银行这样的国外援助者，才能维持经济的运行。实际上，外国贷款和捐赠占到政府总收入的1/4。单单是每年偿还320亿美元债务的支出，就占巴基斯坦年度预算的50%以上。

　　巴基斯坦的能源严重依赖石油进口，由于石油价格又攀新高，巴基斯坦可谓饱受其苦。近期的棉花收成很好，但是巴基斯坦政府从没有在基础设施方面投资一分钱。结果，很多农民无法把棉花运到港口出售，还有一些人被迫以不可思议的低价把棉花卖给政府。克什米尔是巴基斯坦和印度两国北部的交界领土，自独立以来，双方为争夺其主权而开战。但是巴基斯坦几乎没有预算来资助与印度的战争。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很明显高层首脑的更换已经无济于事。过去的10年里，没有人执政的时间超过几年，统治当局在军事和民事领导集团之间反复变换。我上次来巴基斯坦的时候，贝娜齐尔·布托当选总理和政府领导人，她是伊斯兰政府的第一位女总理。毕业于牛津和哈佛的她，是西方新闻媒体的宠儿，巴基斯坦的前途呈现出令人鼓舞的景象。60年代，朱尔费卡·阿利·布托重建了中央政府，为巴基斯坦制定民法，而贝娜齐尔·布托正是她的女儿。两年之内，布托因为腐败的指控而被弹劾。她的丈夫是有名的“10%先生”，因为政府做的每件事他都会分一杯羹(几年后，当布托重新掌权的时候，她丈夫的绰号变成了“50%先生”)。巴基斯坦穆斯林同盟的谢里夫继任仅仅几年后，也被弹劾下台。目前的军事政权领导人说，布托和谢里夫让国家损失了近300亿美元，是这个贫穷国家年度预算的3倍。

　　这样反复无常而又腐败的领导阶层败坏了政府的名声，整个国家笼罩在恐慌和动荡的阴云之下。我们来到卡拉奇时，被海关代理整整滞留了6天，他们害怕一旦放我们进入，自己会为此而受到惩罚。一个代理告诉我，虽然我们可以合法入境，但是他担心不久就有一个新的政府执政，而不许我们入境。毕竟，“责任”机关不需要任何指令，就有权力拘役本地人90天。

　　这里的官僚主义十分猖獗。有人告诉我们，如果要在这个国家的某些区域开车，需要一张无异议证明书(NOC)。这不是针对外国人要求的，本地人也需要。他们的种族矛盾太深了，很多人不希望某些教派的人在他们的地域上开车。

　　官僚主义也让巴基斯坦成为不可思议的贸易保护论者。在巴基斯坦，外国汽车的进口关税是350%。我们亲眼见到，日本政府根据友好协议捐赠了一批汽车，但是因为日本人没有交关税，海关把就这批车辆扣押了好几个月。

　　从根本上说，巴基斯坦问题的根源应该追溯到1947年从英国独立出来的时候。当英国人撤走、让这个地区独立的时候，他们根据人们的宗教信仰划分了领土。东北和西北地区主要居住的是穆斯林，成为东巴基斯坦和西巴基斯坦。印度占领了余下的领土，仍然是印度。

　　尽管英国人划分的国界考虑到了宗教差异，但是他们常常忽视了这些领土之间的文化和社会差异。尽管东、西巴基斯坦的人信奉同一个宗教，但是他们之间有很多文化分歧。当然，他们被印度大陆隔开了。几年以后内战开始了，最终导致东巴基斯坦变成了孟加拉国。

　　即使在今天，文化差异依然让人们不和。比如，巴基斯坦的官方语言是乌尔都语，但是大部分人都讲俾路支语和旁遮普语以及普什图语和信德语。这些分歧刺激了种族和宗教的敌对情绪，并导致了暴力冲突。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街上没有人带枪。这次旅行，我们所到之处都是全副武装的保安警察和军队。

　　对于很多住在卡拉奇和拉合尔这样过度拥挤的城市里的人来说，境况真的令人沮丧而绝望。大部分巴基斯坦人为了生存而奋斗，每年平均能挣到400美元。巴基斯坦人文化水平很糟糕：只有30%的人能读写，在妇女中，这个数字只接近5%。

　　当前的军事领导人穆沙拉夫将军已经承诺要重建民主政治，并改善巴基斯坦的经济状况，这个雄心勃勃的经济计划日程包括公共部门私有化、改善贸易平衡，以及吸引外国投资者；目前，巴基斯坦1.4亿人中只有1%的人交税，他希望扩大税源，为政府在依靠外国资助之外开辟另一个收入来源；他保证要支持各州和本地的选举，通过引入领导人来统一全国。遗憾的是，这些话已经说了几十年、说了好多遍。与印度之间关于克什米尔的冲突日渐激烈，阻碍了经济发展。而且尽管有和平的愿望，但是冲突似乎在逐渐升级，现在两个国家都拥有了核武器。

　　别忘了，巴基斯坦一直是美国的盟友。在20世纪80年代，这种关系发生了重大转折，当时美国大力帮助巴基斯坦训练该地区的穆斯林，以反抗阿富汗境内的苏联军队。现在那些训练良好、极端的宗教分子却成为我们国家的梦魇：他们是塔利班成员，甚至是恐怖分子，而且他们的反西方观念影响日渐扩大，煽动着整个国家。有一天，我看到有人在卖奥萨马·本·拉登的T恤，第二天被政府取缔了。原教旨主义者在继续制造袭击事件，他们是国内主要的、有组织的、团结紧密的团体。

　　向反西方主义方向发展的转变，有可能会把巴基斯坦从她的联盟中剥离开，这对整个地区都会产生动荡的影响。我是那种并不在乎遇到困境的投资者：当一个国家或者经济走下坡路的时候，我会尝试去理解她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才会恢复。我喜欢在谷底的时候买进。事实上，我是抱着买进其棉花业股票的想法进入巴基斯坦的。但是这个拥有优秀人民的国家，在经济和政治上都没有走到谷底。那是一种消耗，令人遗憾，而且真的非常混乱。我对巴基斯坦感到深深的悲哀，并且只能预见到更多的动荡不安，这不只是站在一个投资者的立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