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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肯定、否定,肯定世卫专家最终仍认定:果子狸样本中存在大量SARS样冠状病毒与人类的“非典”病毒具有同源性,其基因序列也越来越“人类化”……人类不得不对售食的果子狸“格杀勿论”了。突然记起贾母吃果子狸的事儿。《红楼梦》第75回——中秋前夕贾母歪在榻上,正与王夫人说话,早有媳妇丫环抬过饭桌。贾母吃下半碗红稻米粥
后吩咐:“这一碗笋和这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颦儿宝玉两个吃去……”
果子狸在200多年前成为大观园桌上的佳肴,足见此种“吃风”在北方也较盛行。但“老祖宗”只尝了一点点就要送给两个心肝宝贝去吃,也足见即使在“白玉为堂金作马”的钟鼎之家仍属稀罕之物,并不像今日大款大官大腕的高消费群体可以随意享用的。即使从黑山村乌庄头给大观园的新春大礼单上开列的野生动物,如大鹿、獐子、狍子、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家腊猪、野羊、青羊、家汤羊、家风羊、鲟鳇鱼、野鸡、熊掌、鹿筋、鹿舌等五花八门,独独不见果子狸,也足见它在当时的稀少与金贵。
资料说广东吃果子狸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最早见于文字记录的是盛唐尚书令韦巨源的《食谱》。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果子狸则有较细的记载,说它“专上树木食百果,冬月极肥”。清李朝元的《南越笔记》中说:“雪州所产香狸,所触树木皆生香”,简直比巴黎香水还高档。清袁枚的《随园食单》中详记了果子狸的烹调过程,与曹雪芹的记叙正相佐证。至于今日粤、鲁、津、徽各菜系中“红烧果子狸”、“双冬果子狸”、“红扣果子狸”花样百出,则汇入专以野生动物猫头鹰、东北虎、金钱豹、眼镜蛇、穿山甲、娃娃鱼、活乌龟以及斑鸠、蟒蛇、孔雀,飞龙(花尾榛鸡)、黄羊,蜥蜴,熊掌、熊鞭、虎鞭、猴脑、“三叫”(生涮幼鼠)等为饕餮对象的“满汉全食”,堪为流变千年而难易的中国美食文化的“胎记”。
只是令人疑惑不解的是,从前从未听说果子狸带过病毒,贾母以及宝玉、黛玉吃了也未见害病,如何步入21世纪竟成恶性病毒的载体?更蹊跷的是果子狸自身并不感染,倒要传给人类?恶性病毒难道也如上世纪后十余年贪污腐败病毒一样“与时俱进”?果子狸生长于山野,素与人世无争,更不侵民扰民,不是人类把它们大规模逼上餐桌,即使身上带再多再烈的病毒,又怎能传播于人?它饥吃生果,渴饮山泉,呼吸新鲜空气,徜徉绿色怀抱,自得其乐。然而人间“吃风”日盛,果子狸成天逃窜躲藏,身心俱伤。沦为阶下囚,处狭笼,吸秽气,食不甘味,朝不虑夕,就如生活劳顿心情郁闷的人极易患上绝症一样,“果氏”体内病毒也就孳生繁殖。久居大麻、罂粟产地的土人体内会产生“抗体”,果子狸对SARS也极可能由此而具有免疫力。于是人类不怕果子狸而怕SARS,果子狸不怕SARS而怕人类,正是看不见的“造物主”精心安排的一种“生态平衡”,也在对人类恶行的一种报应。
中国自古有“天人合一”的主张,“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费孝通语)。这既是调整社会内部结构的准则,也是抵御与防范天然生态失调的良方。但愿如专家所放言,今日对进入饲养、运输、销售环节果子狸的灭杀,对人工饲养、烹吃果子狸的禁绝,不会减少大自然中果子狸物种的数量,反有利于天然生物链的维护,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倘能如此,那当是今日大批果子狸“牺牲”的意义,也是未来大自然果子狸的福音。
猴年伊始,杀罢果子狸眼下又在大规模杀鸡——并非“杀鸡吓猴”,而是“半路上又杀出了程咬金”,禽流感。为应对自然界的瘟疫,也该像对付腐败瘟疫一样,须得建立起强有力的“防患于未然”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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