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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邹建锋
根据浙江省物价局有关文件要求，从2004年1月1日开始，浙江省所有县及县以上人民政府主办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经营的药品必须按照规定的差别差率实行顺加作价后销售。据了解，浙江是全国首个推行此项药品价格新政策的省份。
省物价局有关负责人透露，该政策实施后，该省医疗机构药品购销差价率将由顺加作价前的60％以上降低到30％，按2002年财务口径测算，全省全年可减轻患者药费负担近20亿元。
迄今，这项旨在抑制药价虚高，切实减轻患者不合理负担的政策已经推行了1个多月。其执行情况究竟如何？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赴浙江进行了实地调查。
“运气不佳”的患者
浙江省嘉兴市的吕女士因患胆结石需要手术，今年1月7日住进了当地一家市级大医院。在住院之前，她听到了一个消息，从1月1日起，医院的药品开始降价了。由于医药费用全部自理，家境也不太宽裕，吕女士感到挺幸运：在降价后住院，多少总能减轻一点负担了。
至1月18日吕女士出院，住院期间医药费总共花了8450．76元，其中西药费总额为3395．69元。记者仔细翻阅了她住院期间的费用清单，发现阿乐欣针和奈替米星针是用量最大、单价也较高的品种。记者特意就这两种药品进行了计算和调查。
从1月8日开始，阿乐欣针先后用了60支，每支单价为26元，费用总计为1560元；奈替米星针先后用了12支，每支单价为49元，费用总计为588元。
那么，该医院这两种药品的进价是多少呢？浙江某医药公司的一位销售人员告诉记者，在嘉兴市医疗机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中，阿乐欣针的中标价格不超过15．2元，奈替米星针的中标价格为33．6元。
根据浙江省物价局《关于改进医疗机构药品集中招标采购价格管理办法的通知》（浙价费2003416号文件）规定，从今年1月1日起，有关医疗机构的药品除了中药材、中药饮片、麻醉药品和一类精神药品暂不实行顺加作价外，其他所有药品都必须根据差别差率进行顺加作价后销售。
为配合该文件的执行，浙江省物价局还公布了《药品购销差率表》，实际进价范围为10－30元（含30元）的药品购销差率为24％，调整差额为1．22元；实际进价范围为30－60元（含60元）的药品购销差率为20％，调整差额为2．42元。
浙价费2003416号文件规定，医疗机构销售药品的作价公式为：医疗机构药品销售价格＝实际中标价（或实际进价）×（1＋购销差率）＋调整差额。文件还规定，医疗机构按以上作价公式计算后的销售价格的尾数取舍，5元以下的，按“三七作五、二舍八入”的原则保留到5分，5元以上的，按“四舍五入”的原则保留到角。
如此算来，阿乐欣针的销售价格最多应该是20．10元，奈替米星针的销售价格则应该是42．70元。
而吕女士住院期间，该医院卖给她的阿乐欣针购销差率达到了63．03％，是规定差率的2．6倍；奈替米星针的购销差率为38．63％，是规定差率的1．9倍。
对照吕女士住院期间的实际药价，可以算出该医院的这两种药分别比物价局的规定销价多收了355．80元和75．12元，合计为430．92元。也就是说，仅此两种药品，就已经使得吕女士西药费总额中不合理支出比例达到了12．69％！这对于没有退休工资及劳保待遇的吕女士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2月13日，记者就此事咨询了该医院西药库管理人员，分管物价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嘉兴市医疗机构的部分药品已经执行了物价局的有关文件，但是阿乐欣针和奈替米星针没有包括在执行的范围之中。他还说：吕女士住院期间，阿乐欣的零售牌价（由政府制定的药品零售价格）是27．3元，奈替米星针的零售牌价是50．80元，医院已经对患者实行了让利销售。记者说：用量这么大的药品却没有实行新价格，看来这位患者是运气不佳啊。这位工作人员笑笑，表示默认和同情。
雷声大雨点小 患者得利还很少
那么，嘉兴市医疗机构药品销售顺加作价的执行情况究竟如何呢？嘉兴市物价局价格管理处的一位人士告诉记者，接到省物价局通知后，市物价局即进行了贯彻实施，“医院根据实际情况挑选了一部分药品开始执行（顺加作价），清单已经报上来了。”但他拒绝向记者透露具体的品种数量。
记者又采访了嘉兴市卫生局规财处，一位态度和蔼的男士也没有告诉记者确切的数字，只是告诉记者实行顺加作价对于医疗机构而言有很多的难处。
经过一番周折，记者终于了解到：从今年1月1日开始，嘉兴市区的8家医疗机构对30个类别的400多种药品实行顺加作价销售，涉及品种占这些医疗机构日常用药的20％左右。
记者又了解了浙江省其他部分城市的顺价销售执行情况。
杭州的82家非营利性医院从1月5日开始对首批5190个规格品种的药品实行顺加作价销售。
宁波的医疗机构则迟至2月13日，才对实行集中招标采购的1451种药品中选择了593种实行顺加作价销售。
为什么会出现政策执行不到位的情况呢。记者采访了的卫生局官员和医疗机构人士的理由颇为一致：任务重、时间紧，所以只能分批分期进行。另外，在医疗服务费价格没有作相应调整之前，实行药品顺加作价销售对医院的利益影响很大，所以也需要有一个过程。
在采访中，一位资深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除了杭州市医疗机构实行药品顺加作价销售比较到位之外，一些地方在选择首批执行品种时是费了一番脑筋的，有意识地避开了部分用量大、利润高的品种。
记者了解到的一项数据看来正好印证了这个观点：嘉兴市某市级医院有关负责人表示，实行药品顺加作价销售以后，该医院每年将减少药品销售收入近200万元。而据记者了解，该医院每年的药品销售收入超过7000万元。按照浙江省物价局的调查，2000年至2002年全省医疗机构的药品顺加购销差率达到60％以上，如果按照这一平均购销差率推算，嘉兴市这家医院每年的药品销售毛利应该在4200万元以上。所以这次降价对他们的实际影响只是每年药品利润的区区零头而已。
物价局其实也无奈？
2月13日，记者以一个普通消费者的身份电话咨询了嘉兴市物价局。以下是记者和该局某官员的对话：
记者：我想咨询一下医院药品顺加作价的事情。
官员：你是哪里的？
记者：我帮一位患者问问。
官员：这个政策刚刚开始执行，杭州执行比较好，但各个地方执行情况是不一样的。嘉兴市物价局已经将省物价局的文件贯彻下去了，各医院也已经报上来部分执行的品种。
记者：一共有多少品种？
官员：厚厚的一本。具体有多少品种我也不知道。
记者：能不能查一下阿乐欣和奈替米星是不是包括在执行的名单里面……
官员：（略显不耐烦）具体品种我这里是查不到的，只能你自己去问医院。
记者：省物价局文件不是说除了规定的部分品种，其他药品都要实行顺加作价吗？
官员：这个政策在具体操作上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会有一个过程。
记者：具体有些什么困难呢？
官员：你怎么像记者一样啊？
记者：对于医院执行政策不到位的情况，物价部门有什么措施？
官员：具体要等省里来检查。这个月，最迟下个月，省里就要来检查的。
记者：在省里检查之前，如果患者向你们反映，你们怎么处理呢？
官员：（非常不耐烦）这个不归我们价格管理处管，我们只是管理部门，如果你真的有具体的材料，你可以向12358（物价举报电话）反映。
在对话中，这位官员还突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记者非常诧异，再三问他“我是谁”。他有点忿忿然地说：听口气，你就是前几天到我们局里来反映情况的那个人！
2月14日，记者采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时，他告诉记者：其实物价局在药品价格的问题上也很无可奈何，因为卫生局根本不买物价局的账。为了顺加作价的问题，某地级市的卫生局和物价局局长还在协调会上“拍过桌子”。作为物价局，当然是要求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文件，但是卫生系统顶着不办，他们也无计可施。
针对部分城市执行药品顺加作价不到位的情况。浙江省物价局有关负责人对当地一家媒体表示：医院药品降价，让百姓受惠是省政府的一项重大决策，各地必须无条件执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从这位负责人的谈话中，记者了解到：有的地区物价局早已拟好有关文件，却受到卫生部门及医院的抵制；有的地区则讨价还价，提出要求“补偿”。
他还表示：多少年来，医院靠“以药养医”享受了种种好处，现在是该到了“还利于民”的时候了。省物价局近期将会同有关部门派出督查组去各地督查，坚决落实省政府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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