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不乐·杨波
2002,不要说究竟是哪一天,甚至,连是什么季节都忘记了。距寺·卡高斯基(ZbigniewKar kowski)的演出开始已不到半个小时,而我距离那个名为“TakeFive”的酒吧尚有打车超过半小时的路。一路是堵车掀起的烟尘,像这位波兰男人制造的噪音。
那酒吧似在脂粉里腌过很久。“Take Five”是Dave Brubeck的名曲,Brubeck总微笑着,却选择在军事机场外演奏春情弥漫的钢琴曲,那些出发去轰炸的战斗机从他和他的钢琴上方尖啸着飞起。
卡高斯基从小学习钢琴和长笛,直到乐器成为一组软件。他总要把音乐从音量到音频都调至人类生理听觉的极限。他说要用这种身体性的极限堵塞住听众的一切脑部活动,除了聆听之外不再有一丝力气去判断、去欣赏,或奔出门外。
他的头发短到贴住头皮、眉几乎连成一道、脸部棱角分明、总渗着怒气、肌肉发达,恰合其强横、独断的审美伦理。
舞台一侧,卡高斯基留了长长鬈发的日本女友是一位做图片拼贴的艺术家,当他制造声音时,她控制着舞台后侧屏幕上的图片更迭。
2003,上海深秋的夜里八点,Dome吧,我第二次看演出。Dome吧改建自一座东正教教堂,确实有圆圆的屋顶,维多利亚时代的宫廷设计,到处是弥着懒散灯光的纱帐和设了卧垫的沙发。
不过一年,他懒懒地站在台上,脸上的皮肤松松地垂下,似乎老了很多岁,只有当音乐凶狠起来时,眼里才烁出凶光。
因为坏了一台电脑,或其他什么原因,他这回压根没有在广州演出时的兴致。20多分钟就结束了。
这样的音乐究竟能做多少分钟,又究竟能做多少年。
这个人今年45岁,不惑了五年,却不知还是否打算继续做让人们迷惑的音乐。
迷惑久了就变成厌烦、憎恶或嘲弄。
演出结束后,人们表情萧索地向外走,老板希望留住客人,宣布说又有什么著名欧洲DJ过来打舒服的ChillOut。
一个人,卡高斯基坐倒在酒吧又低又软的沙发上,点燃了烟。一位年轻的外国青年过来搭讪,一脸谦恭的坏笑。
听说,卡高斯基包里装着从中国北方带来的白酒。
作为插曲,观众中一支上海乐队“顶楼马戏团”的成员在台下通过扩音喇叭学起了驴叫,绵长而逼真。
和疯子耍土———山西方言,指觉得疯子耍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于是也和他一起耍。并不是说卡高斯基是疯子,他是一个研习过古典音乐的人,是一个在世界各地音乐大学里讲过学的人,还是一个可以制造出高科技电声机器的人,他当然不是什么疯子。
何况,多数人觉得,疯子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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