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笑集团“先上车后买票”135幢无偿别墅成一笑 本报记者 丁弃文
扬州报道
据村民罗志喜等出示的材料：“一共279.6亩被韩国平非法侵占，用于倒卖、开发房地产，牟取暴利。他们采取的手法是化整为零，步步侵吞。”
三笑副总刘志华坦承：“因为三笑行动快，政府效率较慢，补办是有的。先上车，后买票。”他还说，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但镇、区领导应该很清楚。
正大踏步在房地产市场高歌猛进的江苏三笑集团后院陡然起火。
去年9月至今，一封封署有94人名字的上访信件不断地向外寄出，一支专门的上访队伍也在马不停蹄地到处申诉，要求三笑集团“归还耕地，严惩欺诈、非法倒卖、霸占土地者”。令三笑老板韩国平尴尬的是，上访者都是其发家之地的乡亲们———扬州邗江区杭集镇裔庙村团结组的村民；更尴尬的是，这些村民也是三笑一手打造的高档别墅区“三笑花苑”的业主。
后院起火
扬州杭集镇是中国近代牙刷制造业的发源地，如今，杭集更有“一支牙刷打天下”之说。
三笑的发家史与江浙一带知名企业的发展路径基本相似。1989年，韩国平以每年向村里交2000元的条件，承包下了村里负资产2万元的小牙刷厂。后来，集体股份完全退出，三笑彻底成为私营企业。几年后，三笑跃升为世界最大的牙刷制造商，辉煌时期，年销售额14.44亿元，年产牙刷30亿支，占全球市场年需求量的三分之一。
2000年，韩国平以2100万美元将三笑品牌卖给了世界500强企业高露洁，转攻蚊香等系列卫生杀虫剂产品。斯时，韩国平资金相当充裕，面对出卖商标后的议论纷纷，中气十足地提出———“三年再造一个三笑”。2003年，三笑又将手中原持有的30％股份以溢价3倍再卖高露洁，再次获得巨额资金。
也就是在2000年，房地产业进入韩国平视野。据当地村民介绍，三笑目前在杭集圈地达1600亩左右。而占地419.79亩的“三笑花苑”如今俨然成为扬州著名的高档别墅区。这400多亩土地原属杭集镇裔庙村团结组村民（韩也是该组人）。
据村民介绍，2000年4月，以搞中心示范村、为团结组农民建设住宅小区为名，三笑集团用裔庙村的名义征用该组农田59.2亩，为村民建房用地。
2000年10月，三笑集团委托裔庙村委会与村民签订以房换房协议，由三笑集团拆掉农民宅基地后，以24.8万元为每户农民建造一幢别墅。
当时三笑留给公众的印象是：收购旧房，翻盖成欧式别墅后屋归原主。当地媒体纷纷赞誉其为“致富思源回报社会的义举”，“135幢别墅无偿赠村民”，“三笑花苑亿元巨资打造的‘华西村’”。
但据村民罗志喜说，三笑集团将牙刷品牌卖给高露洁获得1.7亿元的现金后，“为达到避税目的，主动提出以部分资金为农民建造集体公寓。而当地政府为了搞个像华西村一样的样板村，给予大量优惠政策”。
三笑花苑内共建别墅340幢，除了分给村民和集团高管外，对外销售的有153幢，安排其他人员的有49幢。据售楼小姐介绍，三笑花苑“目前已卖掉100多幢，每幢60万－80万元”。
现在，村民们不满并且控告三笑在圈地过程中大量违规操作，改变土地用途搞房产开发，而自己的土地被侵占却没有得到足够补偿。
罗志喜还反映，给村民的房子在340幢别墅中是较差的。“这些并不是所谓的无偿赠送，都有代价。”经手土地事务的三笑集团副总经理刘志华告诉记者：“我们的相关文件中从没提过无偿赠送的话。”
村民的反映材料称，三笑建房的一个目的是占用团结组68亩的老宅基地。村民罗启发气愤地说，韩国平建的私家庄园涵碧园占地70多亩，有高档网球场、游泳池、休闲广场等。
“这块地是先用后批的，拆迁时甚至强行签订换房协议。”村民们说，他们后来才知道，韩国平之所以把周边旧房全部拆除，将多户村民安排住入新居，实际是为了扩展自己的私人豪华住宅和涵碧园大楼。
刘志华说，涵碧园不是私家庄园，是会议接待中心。出现这么多事，是农民心理不平衡，有“仇富心理”。
涵碧园掩映在高墙内，以木结构为主，青砖褐瓦，一派仿古建筑风味。它建有高高的炮楼，有保安守门，“村民一般都进不去”。
引发上访的一个原因是，村民们在三笑集团工作的不多，失去原宅基地和农田之后，断了生活来源。原来尚可以几亩田维持生计，现在却要买粮买菜度日。现在，在村民别墅前的小院子，青菜萝卜全种起来了。
“原来副业发达，许多人家还可以做牙刷，现在房子里没有场地，只好自己外出务工。”一村民说。
据一陈姓村民介绍，除去年老或稍有生活来源的，470多个村民目前完全失业的有110多人，其中，因为失去土地而失业的有60多人，而子女上学等问题已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土地问题
三笑“违规操作”土地，在艰难调查下逐渐清晰。
1996年12月，团结组与三笑集团先锋印刷厂签订用地协议，征用50亩土地，每亩1.5万元，印刷厂按照年息13％向团结组支付利息。协议规定：“征用单位不得在征地范围内搞私房建筑或转让变卖，”同时，“征地单位如今后对该地变卖或转让，应按原地价优先出让给团结组。”
但是，1998年3月，先锋印刷厂以建车间和仓库为名，违背协议，将这50亩耕地补办手续转为国有。接着，2001年4月，邗江区国土管理局以“邗土发【2001】地补字15号”下文给邗江县云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江苏三笑集团先锋印刷厂将厂房连同土地转让给你公司，而将32085平方米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给你公司建商住宅，出让年限70年。”
而据查询有关工商资料，云海房地产公司法人代表是王梅，韩国平的妻子。也就是说，通过一些手续的变更，这块土地堂而皇之地违背了当初协议，搞起了私房建筑。而据江苏南通信阳光律师事务所函：截止到目前，云海房地产共开发土地400余亩，建成成片商品房。
华东政法学院陈康华教授指出，集体土地要使用必须首先由国家征用，然后按照工业用地、房地产或宾馆用地批租出去。任何人不得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转让土地使用权。所以，“团结组与先锋印刷厂的土地转让协议在民法上是绝对无效的，至于后来在转为房地产开发更是无效”。而邗江区国土资源局却先后为其多次补办使用土地的手续，使其合法化。这种做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征用土地怎么变成了商品用地？”一村民愤怒地说，我们被蒙在鼓里，当时不晓得内幕，“相关政府部门和企业老板怎么可以暗箱操作呢？”
扬州文昌律师事务所一知名律师说，这么多次的补办手续，反映政府对三笑集团的行为予以不合法地保护。“在手续不齐的情况下，起了几百栋商品房，当地政府不予以查处，是不作为的表现。”
类似情况频频发生。
2001年1月9日，裔庙村委会与团结组签订租用协议，将一块88亩良田租用于市县加快宁通公路沿线绿色通道建设。按每亩400元出租。村民说，这是租用土地协议，协议注明不得砌任何建筑，而后来三笑集团违背协议，将这块良田建成了门楼和会所。
这块地皮是三笑花园的正门处，欧式门楼高耸，绿草如茵，为整个小区营造了典雅的氛围。
邗江分局后来下发的“处理意见”说，“对三笑集团未办理供地手续占地10亩建门楼、会所的行为，按规定处罚后，补办供地批准手续。”
在群众上访后不久，2003年9月10日，在当地政府的干预下，三笑与团结组签订协议，补偿88亩的绿化地和原来忽略未记的零星隙地21.3亩，共335.64万元。目前该部分补偿金已经到位。
三笑副总刘志华坦承：“因为三笑行动快，政府效率较慢，补办是有的。先上车，后买票，这是发展中的问题。”他还说，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但镇、区领导应该很清楚。
“没问题，绝对没有！”扬州杭集镇委书记田圣春一接电话就果断表示。他说，三笑手续全部完备，都是按国家法规征用的。至于违背程序，补办手续，“那是另外一码事”。
三笑也有反思。刘志华说，最大的反思是一味追求速度，没有规范。但是，三笑没有对不起当地群众的，“不欠他们的”。
争议剪不断
2003年9月村民开始上访后一个月，邗江分局土地监察大队对“三笑花苑”的用地进行了详细测量。
2003年12月22日，扬州市国土资源局邗江国土分局经调查核实后，给村民下发了一份《关于“三笑花苑”用地情况的调查及处理意见》（下简称“处理意见”）。
邗江分局土地监察大队负责人陈建喜向记者出示了这份材料。该处理意见结论是：三笑花苑“存在着用地不够规范等方面的问题”，主要问题有：群众补偿不到位；门楼、会所用地手续办理不到位；部分商品房、设施存在未批先用。
随即，邗江分局作出处理：“三笑花苑”使用团结组未补偿的73.38亩土地由三笑集团春节前一次性给予补偿到位；对三笑集团未办理供地手续占地10亩建门楼、会所的行为，按规定处罚后，补办供地批准手续；对“三笑花苑”内未办理用地批准手续的71.5亩土地，按规定处罚，办理征用后，区别不同情况补办划拨、出让供地手续。
但团结组村民对此依然不满，他们要求司法鉴定所有用地的批复原件手续，了解土地如何被占用，何人何时审批的。
陈建喜说，这样看来，“达成协议是不可能的，群众不满是政策理解的问题”。
据村民罗志喜等出示的材料：团结组共有土地505.3亩，其中现仅有167亩农民得到部分补偿，“一共279.6亩被韩国平非法侵占，用于倒卖、开发房地产，牟取暴利。他们采取的手法是化整为零，步步侵吞”。
扬州市国土资源局邗江国土分局综合科一位官员承认：“三笑用地很复杂，手续能够补办的，我们还在补。”图：
三笑花苑曾是扬州著名的别墅群王辉军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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