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行舟·杨晓春
手是不由自主地掏出电话的。些许罪恶感之后,还是忍不住从通讯录里找出那个名字,按下。
“现在哪呢?”
“在台里,正等着开另外一个会呢。你呢?”心里奸笑了一下,语气尽量和缓,像是说我正像平常一样在三环上堵车,“我在和顺。”
电话那头传来意料之中气急败坏的惨叫:“太过分了!你现在欠我一顿———不,两顿饭!现在那里难不成是风和日丽?”
也难怪,平日的柔声细语,话谈到和顺,尤其是在北京的风雪天里,就一点也不和顺了。她是我的朋友里唯一也到过腾冲和和顺的,并且对那里念念不忘。
那是一个冬天,1月,和顺的午后,阳光灿烂,符合一个异乡旅人让自己获得休息和愉悦的所有天时地利。和顺,准确说是和顺侨乡,是云南西北边境腾冲城外的一个小小村庄。如果要我说,我认为这是我到过的村庄里至今最让我难忘的一个。
那天看一本有关和顺的书,非常精简地说出了和顺的性格:这个村庄,这个我如此喜欢的地方,这个秀丽、安静、地势完美的小小村庄,通过一条古驿道,连接了外面的精彩大世界。
不过,不管怎样的描述也无法说清自己在彼时彼地的感觉。那种心上的皱褶———这些皱褶有时都不知是何时起的———会被一只小手安稳地、妥贴地抚平。
当地诗人黄绮襄咏和顺的一首诗中写到:“短堤杨柳含烟绿,隔岸荷花映日红。行过坡陀回首望,人家尽在画图中。”这是讲和顺美景的。但一个村落,美景要有人的气息才鲜活起来。
那次的1月,临近春节,是我第二次到和顺,我在这个可人的村庄,两次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而在这短短时间里,喜事盈门,和顺给我留下的美好印象超过以前去过的很多村落。
和顺的村子里你看到最多的是孩子、老人和狗。到处都可以见到字体秀丽的对联。每个人都非常和善。午后在客栈的露台上喝茶的悠闲时分,可以慢慢地等着夕阳一点一点挪过来。客栈的主人也是儒雅的一个人,家里专门有一个明亮的书房,挂着很多和顺乡人自己的字画。
午后三点的阳光,孩子们放学,滚着铁环呼啸而过。我的数码相机快门反应速度太慢,留下的画面里,那个滚铁环的背影已经提前跃出了画面;图书馆里,几个少年正在认真地上网冲浪;午后的和顺图书馆———中国最大的农村图书馆里,阳光斜斜地照在书架上,有让人熟悉的尘粒在阳光的光束里飞舞;环绕全村的一条清澈小河流过村口如园林般美丽的公共空间,有无数的小鸭争先恐后地从柳树斜垂至水面的树枝里游过……
夕阳里面,还是我的数码快门反应速度太慢,没有抓到我想要抓住的时间的精髓。
在和顺,时间是另外一个维度———你见到的是中国在百多年前高明的村落人生理趣以及和谐生活,同时又绝不闭塞。这里和世界在不同的节律上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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