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不乐·杨波
人们觉得幽林或深夜的寂无一声,那是因为往常那样细微的响动,会忽地非常清楚。
当没有更多话要说的时候,人会闭住嘴;当懒得说更多话的时候,人会闭住嘴;当没有人在旁边听的时候,人会闭住嘴。当你决定让自己静默下来的时候,其他的声音会响很多
,身旁那个与你一样静默的人,你却听得到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因为声音,所以静默。这并不是JohnCage用四分数十秒来阐述的哲学。声音是否应该包涵无声?对于动不动就乱颤的耳膜,静止时是否也有某种讯息捣向脑髓———至少从审美来看,无声也是一种音乐。
于是有些音乐,干脆就名为“静默”。以“Silence”为专辑名的音乐家很多,仅爵士乐范畴里就不下十个,包括乐ChetBaker、KeithJarrett等大人物。
用“寂静”来为一种声音命名,或是表现一种意境,或是表现一种操作。最有资格用这个名字的音乐家当然是Cage,他张阖琴盖之间的闭目养神是一种形而上,这个典故成为神话。
MilesDavis为FusionJazz撑起骨架的作品名为“InaSilentWay”,封面上,他昂起了双眼,像在承接从天上落下的声响。事实上,他制造出了足够吵闹的声音,他将之诩为“一种静默的方式”,有些像中国“过犹不及”的寓言。
譬如你告诉一个人你真的好爱他,他问是吗,你再说一遍,他说是哦,你再说一遍———然后你们睡在一张床上,你还在说个不停———他不会再听到什么,因为他听到的是他觉得应该听到的话。你似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绝没有说得太多。
有些家伙,却是什么都不说的。他吝啬的不止声音,还有眼神;他吝啬的不止眼神,还有手势;他吝啬的不止手势,几乎一切。
先锋爵士乐巨匠AnthonyBraxton1974年的数唱段有不少于五秒的完全静默,而器乐出现时也很少有合奏和变调,而是一个调的延音。与Cage不同之处是,Braxton没有借音形意,他不过在解脱对震动本身的好奇。他采用了最世俗的办法:既然没有好就没有坏、没有亮就没有暗,那么,没有静默也就没有音乐。
或许,在一切声音的尝试之后,人们在寻找的是一种绝对的静默。声音不过是一种方式,就像那个流着泪向你提出分开的人。
无中生有。
太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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