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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不应求的家政市场
这几年，每到春节就有一件事让城里人十分烦恼，这就是在城里从事服务业的农民工纷纷回家过年，城里的基础服务业倒了半壁江山，让城里人备感不便。而在服务业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家政服务业，家里的保姆要走了，家庭生活秩序必然混乱，而此时家政公司的供应几乎为零。
据2002年年底的统计，北京共有家政服务员15万人，其中京籍人员为1.2万人，外来人员为13.8万人，占到家政服务员的90％。目前，北京家政服务员的缺口在9万人左右，呈现出严重的供不应求局面。特别是在春节期间，大批外来人员返乡，让北京需要保姆的家庭感到十分为难。正因为如此，当元月2日60名“川妹子”进京做家政服务员时，各家媒体纷纷报道，声势之大超乎寻常。
按照经济学的理论，有需求就应该形成供给，而在家政服务市场却一直没有看到这种结果，更令人费解的是，在政府和非政府机构的大力促成下，这种局面仍不能形成。根据以往的经验，逢到经济理论不能解释的时候，就得到传统文化和观念方面去寻找答案了，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春节不出门的千年习俗
此次“川妹子”进京原计划首批来500人，而最后只成行了60人。媒体报道的语言是：这60位“川妹子冲破了春节只回家不出门的千年习俗，毅然决然地来到北京”。“千年习俗”这个词的力度很大，它准确地表达了传统观念的历史厚度。春节是全家团聚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工，让很多人退缩。所以尽管当地政府大力扶持，也只有一成多的人“冲破了千年习俗”。传统观念的阻挡不仅如此，如果说春节是个特殊时节，我们再来看看非节日的情况。北京有个富平职业技能培训学校，专门培训家政服务员，大家都知道这个学校是经济学家茅于轼老师办的。这个学校目前严重亏损，亏损原因是茅老师没有想到的————学校生源严重不足，也就是说农家女不愿意进城做家庭服务员，不愿意通过这种方式脱贫。有一位农民对前来招生的学校老师说：“我宁愿让女儿饿死在家，也不让她去伺候你们城里人。”即便是来参加学习的农家女，也有很多会动摇。“一觉醒来，一看我们宿舍的全跑光了。”一个已在富平学校毕业的农家女讲述她所遇到的一次学员“大逃亡”，“就是因为以前的学员返校时对我们说，做保姆可苦了，就把她们吓跑了。”
还有一个观念问题或者说是职业化问题。
几十年前农村妇女出来做保姆，都有长做的打算，她们把主家当作自己的家来操持，多少年下来，她们多数已成为事实上的家庭女主人。而现在农家女出来，基本没有长期打算，她们的行为带有明显的短期色彩。她们是边干活边挣点钱，边看看北京什么样，一家干的不合适就再换一家，几个月换一家是常事，两三年后就回家结婚。她们甚至连挣钱的欲望也不强，更别说把服务员作为职业了。倒是四五十岁的农家妇女，想着给孩子挣学费，想着攒些养老钱，还有长做的打算。而现在家政公司为了提高服务员的文化水平，愿意招些年轻的，却不知没成家的孩子是不适合做家务事的，她们没耐心也没耐力。还是40岁以上的农家妇女能把服务员当个职业，或者说把出来做保姆当成一种生存方式。
游离在外的民间市场
其实，说保姆春节回家并不是必然。据我所知，现在安徽籍的保姆几乎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亲属在北京打工，有的甚至一家人都在北京，他们对回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所以，如果农家妇、农家女出来打工的人更多一些，时间更长一些，如果打工者能把北京当作第二故乡，能把家庭服务员当作一种职业，“千年的习俗”就到了动摇的时候了。
同样，说春节期间难找保姆，也不是必然。
事实上，在正规的市场之外一直存在着一个很大的民间市场，说准确一点，这个民间市场是先于正规市场而存在的。我有过20多年找保姆的经历，过去一直借助民间市场，有了正规市场后也曾求助于家政服务公司，但因公司介绍的服务员素质偏差，虽然有文化却没有服务能力和服务意识，所以又回到民间市场去寻求那些没有文化却有智慧的保姆。与正规市场靠当地政府和北京的家政公司担保不一样，民间市场是靠同乡维系的，中国农村还是个乡土社会，所以同乡担保还是很有信用的。当然，市场既然是民间的，就是无形的。但在高级干部、高级知识分子、高收入人士居住的小区内，是可以找到市场的影子的。而你一旦深入进去，就能感受到这个市场的网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效率也比家政公司要高。
以盈利为主的家政公司
去年为了找保姆与家政公司有过不少接触，共用过3个他们提供的服务员，除了一个在经历了几个月的磨合后达到了要求外，其余两个均不能用。不能用的主要问题是服务意识差，不懂规矩。比如，做完饭，不等家里的老人上桌，自己先坐下等着吃；给老人单独做的菜，自己也要吃两口；干活是指使一件干一件，指使三件忘一件。用这样的保姆可能是省了力，却累了心。而这种情况在安徽无为籍的保姆身上完全不会出现，她们好象在老家就接受过培训似的，“积极主动”总是我们获得的第一印象。其实这也是传统的力量，早听说无为县妇女有出来做保姆的风俗，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没有考察过。
所接触的公司总是以盈利为目的，虽然这无可厚非，但有些过分。每个月先收用户的服务费，月底再发给服务员，这点利息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扣100元的管理费（据说还有扣150元的），占服务员实际收入的1／5弱。这管理费美其名曰是起保障作用的，即当服务员从用户家下来时，可到公司免费吃住。但细想起来，做得好的服务员不会经常从用户家下来，也就不会去公司吃住，而做得不好的经常要下来，去吃那100元，这等于让好的服务员供不好的服务员，长此以往，好的服务员会因为这100元的损失离开公司，而最终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
还未被认识的客观规律
虽然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我国服务业的发展与其他行业相比，总显得比较慢。这里确实有服务意识不强的问题。感觉上是自“文革”破四旧后，为别人服务的意识就广为薄弱。过去我们是“三个人的活五个人干，三个人的饭五个人吃”，现在温饱问题解决了，但在服务方面是三个人应享受的服务由五个人分享，换句话说，如果在这件事上我们应享受五星级的服务，而事实上我们只享受到三星级。以交通为例，在城里，尽管我们有了私车，我们能享受到的只是拥堵；在农村，尽管交通工具有火车、汽车，也有出租，但每种车上都是一样的肮脏，也都是挤满了人。
还说家政业，很多业内人士在谈到家政市场时突出了规范问题，我以为，这个市场不仅是规范问题，还有一个没有摸清市场和服务业的内在规律，从而遵循客观规律去促进市场的发展问题。而家政业的内在发展规律也只能从民间市场中去发现。所以，有关部门在建设城市正规家政服务市场的同时，应正视民间市场的存在，最好能在正规市场与民间市场之间建立某种互通有无甚至合作的渠道，这样也有助于大家取长补短，共同推进城市家政服务业的发展。
由于传统观念在这个市场起着相当大的作用，所以，家政市场的发展必然有一个长期的过程。富平学校校长沈东曙说，“有人问我这件事多长时间能见到成效，我会说，20年。”这恐怕是句实话。
出来做保姆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图片：新华社供作者:薛小和资料来源:经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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