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骑马的人,首先要懂马。要消除马的怀疑,首先就要接近它,亲近它,而养马是最好的方式。AP
蔡伟
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马术俱乐部这种新的娱乐机构正逐渐在城市地图的周围密集起来。仅在京郊,超过20多家马术俱乐部已经布满了北京的四周。
远在顺义孙河镇的天星调良国际马术俱乐部,却算是距京城最近的一家马术俱乐部了。记者前往时,发现交通地图上看似遥远的距离并非想象中那么遥远。
从四元桥乘车走机场高速,在北皋出口进入京顺路后,由第三个红绿灯左拐,几分钟后,就发现了长长围墙前那个不起眼的黑色马头铭牌。俱乐部的总经理王蔷正要出门接一个顾客。出乎意料,王蔷看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原来是《时尚》杂志的编辑。两年前她离开杂志社,和先生还有一些朋友加入了这家马术俱乐部。先生是股东之一,她“只是一个小股东”,而“真正的大股东并没有露面”。
马术俱乐部的一天
俱乐部约有两三个足球场大,拥有数个不同用途的训练场地,还有室内训练场,和准备明年种草的新训练场地。
在俱乐部酒吧后面,两架全新的初教六螺旋桨飞机被蒙布遮蔽着———这是大股东新买的飞机,他也喜欢飞行。
在俱乐部的两个场地中,4个八九岁的法国小女孩头戴黑色骑师帽,身着全套骑装,骑着高头大马,在教练的指令下进行打圈训练。她们的父亲在法航工作,每周都会来训练一次。在这里,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都可以在俱乐部的训练方案中选择一种。每次来之前,只需提前约定时间,俱乐部便会事先安排好场地、马匹和教练。此外天星调良马术俱乐部还有专门的小马俱乐部,专门针对未成年的骑马爱好者进行培训。
另一些更特殊的客户,是拥有自己马匹的马主。与一般的骑马爱好者相比,他们的兴趣延伸到了骑乘之外。
出乎记者意料的是,一匹不错的骑乘马的价格并非想象中那么昂贵。在国际上,一匹好的赛马,价格从几十万美元到上千万美元不等,而国内从海外引进的比赛用马则由几十万到上百万人民币也非常普遍。在天星调良俱乐部记者了解到,这里一些训练用马的价格为几万到十几万元,而这些马匹外形高大俊美,也容易调教,已经能够满足绝大多数骑马爱好者的要求。
据俱乐部的张可教练说,马匹远远不只是一个娱乐的伙伴,还可以是一个投资的工具。价格高达上千万美元的昂贵赛马固然并非罕见,但大量价格远低于此的良种赛马,其成交量却更为频繁。张可在欧洲学习比赛的时候,身边赛马的转手便非常频繁。事实上,比赛和马的交易经常交错进行。投资也是马主养马的重要目的之一,但另一方面,对马匹的训养本身,也是娱乐生活的重要组成———人与马的感情亲和,是养出来的。
在天星调良俱乐部的马厩里,记者看到数匹高大的马匹,其中一匹名为“伯爵”的苏血马尤其漂亮,工作人员正在为“伯爵”准备鞍羁。
“苏血”这个品种出自张北地区的养马场,解放后,前苏联曾经赠送过我国一批名马,全部在张北地区的马场饲养,并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形成了这个品种。
“这匹马的主人马上要来,”王蔷说,“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与私人飞机的拥有者一样,中国现在的马主们,只有少数人拥有自己的牧场和马厩,而大部分居住在城市的马主,一般都选择将马匹安置在马术俱乐部,由俱乐部负责养马、训马、医马等几乎所有“后勤”工作。
对于缺乏养马和训马知识,又缺乏时间和实践的马主来说,把这些技术性很强而又耗时的工作交付俱乐部打理,可以比较保证马匹的训练质量和未来骑乘的安全。在缴纳一定的费用后,每次来之前只需一个电话即可,这马主倒当得无牵无挂。并且,许多马主的马匹也是由俱乐部帮助指导挑选的。
骑马是为了什么?
张可说:“为了快乐!如果不是这样,我劝你不要来这里。”坐在俱乐部酒吧的沙发里,张可讲起了小时候如何爱上马的故事。由于喜欢马,那时的他经常拿家里的菜去喂胡同里赶大车的马。第一次骑马是在15岁的时候,他被姐姐用激将法骗上了马背。
尽管喜欢踢足球,爱好养鸽子,但张可最后却成为了一名马术运动员。为了提高竞技水平,他多次自费前往法国和比利时学习马术,曾在国外无偿为马术教练和马主当助手,为的是能够免除高额学费,并无偿使用教练的马匹。
“国外马术运动相当普及。”张可说,“荷兰国内有150万人骑马,但能够参加国际比赛的运动员只有150人左右。像法国养马历史如此悠久,在欧洲也只能排在德国、英国和西班牙之后。我在国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比赛,因为那里才有众多高水平的赛事,而这对于提高竞技水平和对马术精神的理解是最为可贵的。像我这样的国内专业运动员,在国外还不及许多十几岁的骑手,可见我们在马术文化上的差距。”
爱马和懂马
张可所说的马术文化,其精髓就是爱马,理解马。他解释说,马不是咬人的动物,而是防卫性的动物。对于人,它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怀疑,然后是逃跑。所以想骑马的人,首先要懂马。要消除马的怀疑,首先就要接近它,亲近它。而养马是最好的方式,比如喂马食物。
马属于学习模仿能力较弱的动物,因此对于马的训练,主要是通过条件反射的培养来进行,这尤其需要时间和耐心。
在马厩中,张可站在由他训练的“伯爵”身边,吆喝着“UP,UP!”随着他的指令,伯爵抬起一只前蹄,张可用双腿将其夹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铁刮子,干净利落地将马蹄中的杂物清理干净。随后,伯爵驯服地依次抬腿,让它的训马师逐一清理完所有马蹄。
“这就是爱马、理解马的日常工作之一。你只有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哪里不舒服,想要做什么,才能让马淡化对你的警惕,并接受你的指令。”说着,张可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胡萝卜放在伯爵嘴下,伯爵立即低头咬了一口。这举动立刻让旁边马厩里的一匹马伸过了脖子。
胡萝卜是喜欢骑马的人口袋里必备的东西。你只有经常奖励它,它才会亲近和服从你。而当马每次执行命令后都获得胡萝卜,长期下来便能形成条件反射,继而逐渐服从你的指令。
果然,当张可再次将空手放在马头的下方时,伯爵立刻温顺地低下了头。“其实这只是条件反射,但在别人看来,我让他温顺地低下了头。”
太阳逐渐西斜,预约的马主却迟迟未现身。
王蔷和张可聊起了许多养马人的故事,流露了些许遗憾———许多人成为马主并非由于真心的喜爱。
“好些人来到我们这里,就问最贵的马多少钱,然后就开支票,一切手续费用交付后,却往往再也没来看一眼……”王蔷说。对于某些人来说,养一匹马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朋友养了,自己也不甘落后;又或者认为,这既是某种身份象征,自己也该有这么个“配置”。
“如果仅是这样,其实没有必要当一个马主。”王蔷还不无无奈地感叹,某些媒体过分刻意地渲染马对于身份和财富的概念,而这对于马文化已经非常匮乏的人群来说,是再次的误导。
一个马主的故事
就在天色渐暗时,“伯爵”的主人终于出现了。打过招呼后,他站在俱乐部的吧台边上,点起一支烟,向服务生要了一个烟灰缸。刘明大约30岁左右,中等身材,一身红色的夹克,看去完全是一个城市青年的形象。
从1997年开始,刘明已经先后拥有过5匹马。伯爵是由上一匹母马所生,原来在通县一家马术俱乐部训养,后来觉得天星调良比较正规才转到这里。记者此后从俱乐部的伯爵训练备忘录上,看到了半年来伯爵在训练中的进步和缺点,从健康到训练,都有比较详细的记录。
刘明的另一个爱好是赛车。这的确很有意思——他的两个爱好竟然分别是古代和现代的座驾。对于从事日用品生意的他来说,因为从事的行业“过于枯燥”,所以“需要刺激的活动”。
而对于“刺激”的爱好,在前不久还令他付出了金钱和时间之外的另一个重大代价———在一次越障中,他从马身前面摔下,“碗口粗的横杆都被砸断了。”刘明微笑着比画。
这次代价的后果是,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后遗症则是一度产生了心理畏惧障碍———不敢骑马了。“说实话,心理障碍现在还有一点,”刘明笑着说,不过教练的指导有助逐步把它克服。
“今天就是专门来骑一下的,不过因为有事晚了。”但张可教练还是要骑伯爵跑一跑,活动活动,也让他看看伯爵近来的训练情况。
太阳西下,马场上已经空空荡荡。张可正骑着伯爵,在训练着“盛装舞步”……
尾声:
在北京黄昏的寒风中,刘明和女友站在围栏边上,默默注视着训练中的张可和“伯爵”。短暂热闹过的马场重归寂静。
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马和马业,也许中国马业的寂寞就只是暂时的现象。但假如马在我们的社会仅能成为富豪的识别物,那么中国马业的未来将不可避免地再次面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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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中国拥有超过6000年的养马历史,但由于军事用途的消失,畜力逐渐被取代,而国内又未能实行现代赛马,马的用途在中国变得日益茫然。
除了竞技上的不发达,现代赛马没能在中国很好实行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马文化和马业科技的几乎空白。中国马业在丧失农业用途后无处可去。“文革”前我国许多良种马由于没有市场,很多已经开始退化。比如著名的三河马和伊犁马都已经严重退化,几乎不能形成种群。苏血马情况虽然稍好,但也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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