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城市
有些慵懒的吴小鱼斜依在别墅的大门边,院落中有水池,挂着果的橙树,别墅前是开阔的草坪,旁边便是山。
这儿并非城中富豪的别墅,而是真正的农民居所。浙江义乌市大陈镇二村。
大陈二村是义乌真正意义上的边远山区。在义乌,有一个20年规划,规划中,义乌市域划分为四个区:城市中心、产业带区、远处的都市农业和休闲度假区,以及边远山区的自然生态保护区。
二村位于义乌西北部,距义乌市区20多公里,已是山区的纵深。但二村已完全城市化了。
车在山间穿行,低谷处便有些许田地,和别墅化的村落。进入二村,已经看不到田,只有村落和大大小小的工厂错落其中——都是服装厂。
大陈谓之“中国衬衫之乡”。二村便是大陈的富裕村。一位村干部告诉我们,该村人均年收入1万元,村集体经济积累2500万元。村里的道路、供电、通讯、排污设施均由村里统一建设。村民建房均由村里统一规划建设,然后按成本价出售。“已经有70%的村民住在新区房里了。”村干部说。“失业”的吴小鱼
吴小鱼,今年33岁,初中文化。她早年出来打工到了二村。义乌有全国最著名的小商品市场,二村的人就为小商品市场做服装,吴小鱼就成了二村的打工妹。吴的丈夫陈晓峰十七八岁就出来闯荡,到外省摆地摊,批发小商品,第一次赚到1000多元,然后做锁眼,亏光了再出去摆摊,几个轮回,终于有了些钱,办了个陈晓峰服装机械经营部。
吴家屋上上下下有五层,阁楼除了搁着经营部的牌子,空着,三楼是客房,二楼是主人屋,夫妻、一儿、一女各一间,一楼是客厅、厨房,还有一间麻将室。地下室可以看出曾经做过工场。
这是一个殷实人家。这套别墅因为前面是草坪,是用33万“竞标来的”。这里一般别墅的价格在23万~28万之间,而最贵的竞标价达到50万。
吴说,这套屋包括装修花掉70万。“这些都是前些年赚下的,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在二村,刨去做大企业的,她家也只能算“中等人家”。
吴小鱼很怀想前些年的日子。那时候的钱太好赚了。小商品生意好,服装生意好。办厂的人多,她的服装机械营业部就兴旺。
而这几年,竞争明显激烈得多。
“义乌人的生意你看不懂的。”吴小鱼说,“做生意从来就是欠钱做的。做一笔生意,都是先发货,后给钱。没有办法货款两清的,不然生意就被别人抢了。”
他们的营业部最后垮了。吴小鱼认为与欠款有关。“好几十万欠在外面要不回来,生意越做越亏。一两万的欠款户不知多少,都记不清了。”
三年前,吴小鱼夫妇终于决定将营业部停了。城市的边缘
义乌市区,有一座“拨浪鼓”的雕塑。据义乌人称,这是义乌人的精神象征。义乌人的经商头脑似乎是一种天性。
1982年,义乌市政府宣布了“四个允许”——允许农民进城,允许农民经商,允许长途贩运,允许竞争。于是,该市湖清门100米长的露天集市一夜见天。
义乌曾是浙江中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四面环山,没有任何地理资源优势可言。倚仗小商品市场,义乌“兴商建市”而“贸工一体”,最终走向城乡一体化。
义乌市书记楼国华介绍义乌的“三步走”计划:200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2010年城乡壁垒消除,城乡差距明显缩小;2020年实现城乡一体化,基本建成国际性商贸城市。而城乡一体,即是推进农村向社区转变,农民向市民转变,市域共享现代文明。
据义乌市人事劳动与社会保障局的统计,2002年,义乌市社会从业人员62.97万人,从事第一产业17.86万人第二产业29.99万人第三产业15.12万人。而吴小鱼就是游走于第二、三产业中的一员。
显然,吴小鱼没有进入义乌发展的主流,她没有到小商品市场里摆摊,也没办成一家工厂。她对那些“做大生意的”不无羡慕:“那样的日子就好过了。”
义乌的发展依然是惊人的。每天,在这里交易的外国客商就有四五千人——2003年外商在义乌的采购商品总额比去年大约增长了62%。来自世界60多个国家的4000多名外商常驻义乌采购,200多家国外商务机构设在义乌。
自由散漫的作坊式生产形态已渐行渐远。在二村,留存下来的厂子越做越大,家庭作坊则越来越少。这或许正是吴小鱼的营业部没有生意的原因之一。
而吴小鱼认为,是因为“许多生意被内地人做掉了”。好多内地服装批发商学会了义乌的那一套,到义乌来只买辅料,然后回当地自己生产。
吴小鱼夫妇不可能再回到农田,事实上,也不再有农田。二村将是群山环绕的乡村城市。吴小鱼夫妇必须重新找回自己的生存空间。
营业部关闭后,吴小鱼就不做事了,在家带孩子。女儿原来在读私立学校,3年花了6万多,但孩子不适应,最后还是回到大陈,儿子则在上幼儿园。
今年3月,吴小鱼夫妇决定了生意方向:做文胸扣。这个投资并不高,一套设备十几万,流动资金量也不大,雇几个人就行了。车间原来就在地下室,但因为电不足——二村经常停电——所以自己买了发电机,但噪音太大,于是租房到外面有电的地方做。
做文胸扣利润很薄,一个只赚几厘。但吴小鱼终于有事做了:“亏也亏不大,赚也赚不了大钱。”她说。(朱平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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