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傅航 山西报道
“如果再来一场SARS,我们肯定能抵挡得住,虽然目前我们并不知道如何治疗,但毕竟知道如何防御它。”山西省突发公共卫生紧急指挥中心医疗救治组李主任说。
在山西省疾病控制中心,通过防治SARS示意图,记者看到在层层报告制度中,位居最
上层的箭头指向农村乡镇卫生院。乡镇卫生院现状
榆社县属于山西省晋中地区的贫困县,距离太原市100多公里,中间有茫茫大山阻隔。
榆社县共有9个乡镇卫生院,其中只有3个中心卫生院,云竹镇中心卫生院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发热门诊,在我们这里都是形同虚设。”云竹镇中心卫生院鹿院长说。
该中心卫生院大门旁另设有一个小门,门口挂着“发热门诊”和箭头指向,但走进小门,发现与卫生院并没有任何隔离。在卫生院住院部隔壁的两间平房里,其中一间摆着一张病床和一张桌子,墙上贴着该镇流动人员统计表,下面是医务人员的请战书,隔离服紧锁在柜子里。两间平房,屋门紧锁,锁上落满灰尘。
“这些都是按照上面要求做,都是走形式。”鹿院长说。
旁边一间平房是发热病人的隔离室,“乡镇卫生院条件差,没有更多的隔离病房。”鹿院长说。
云竹镇中心卫生院年营业收入为15万元,工作人员有20人,以人均年工资6000元计算,仅人员成本该卫生院就要花费12万元。
“这还不包括日常水电等办公经费,一年下来,能不赔本就不错了。”鹿院长说。
据鹿院长介绍,乡镇卫生院属于差额拨款单位,县财政只负责一半工资,另一半需要卫生院自己创收,而私人门诊数量则逐渐增多,SARS后,仅镇街道上的私人诊所从零增加到5家,而整个乡镇至少也在40家。据鹿院长介绍,40家私人诊所绝大多数是没有行医执照的黑诊所。
“私人诊所都是以盈利为目的,像今年SARS最严重的时候,所有私人诊所都关门大吉,我们依靠的只有村卫生室的乡村医生。”鹿院长说。他担心,一旦SARS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SARS期间,云竹镇中心卫生院破天荒地得到县财政1万元的补助,而普通卫生院补助只有5000元。“1万元基本上弥补了我们的经济损失。”张永安解释,SARS期间正值医院门诊率低的时候,所以对卫生院的收入冲击本身不太大。
该镇下辖33个村,有40名乡村医生,他们担负着镇里最前线的抗SARS重任。离镇不远的云竹村卫生室郝医生,经营村卫生室已经20多年了,同时还担负着防保、免疫和计划生育工作。
“防保工作是无偿的。”郝医生说。
虽然名义上是村卫生室,实际上卫生室的一切资产和营业收入全部属于郝医生本人,而挂村卫生室的好处在于税收全免,不过今年村上另开了两家私人诊所,对他的卫生室冲击很大,所以现在他又开了一家打字店。
“以前每年大约2万元收入,现在只有1万元,但打字店的收入可以弥补一些。”郝医生说。
SARS期间,郝医生依然忙着配合村里,为乡亲搞流调,打疫苗,卫生室的收入几乎为零。
“损失大概在6000元,卫生院只补贴了100多元的话费。”郝医生说。
“SARS刚过,卫生院连电话费也不给了,但我还要每天向卫生院报告。”郝医生说,甚至镇政府发给他的隔离服也收回去了,郝医生表示理解,毕竟这些都是镇政府花钱自己定做的。“政府其实没有把公共卫生支出当作人力资源投资,而只是把它视为一种福利性消费。”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玲说。朱玲认为,国内公共卫生支出增加的幅度至少不应低于财政总支出的增长速度。
然而根据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提供的数据,中国卫生事业费占财政总支出份额的明显下降:1980年为2.49%,2000年降到1.71%。朱玲认为,在现行体制下,公共资源的配置主要由政府行政官员决策,政府的政绩和官员的努力程度主要用定量指标来表现。这种评价系统激励官员更重视物质资本而非人力资本投资,相对关注教育而不是卫生发展,因此,政府试图借助市场的作用解决卫生筹资和医疗成本控制问题。
“在财政分权改革中,上级政府把卫生筹资的责任转给下级政府,下级政府在财力拮据、且缺少有效措施消除卫生机构冗员的情况下,把筹资的主要任务又推给了卫生机构,实质上是把难题交给了原本就失灵的市场。”朱玲说。费用难题
山西省人民医院是承担SARS前期防治的第一家医院,同时肩负抗SARS重任的还有山西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和第二附属医院。在SARS中后期,山西省将省结核病医院作为救治SARS的专科医院。
在SARS最严重的时候,山西省人民医院院长曾痛心疾首地对媒体说,“我们怎么会知道有这种病呢?”为此,该院急诊科主任梁师魁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半年后,记者走入原来利用该院科研楼改成的SARS病区。
记者从SARS病区大楼走入,大厅里并无一人看守,直接上二楼的SARS病房,拉开隔离门,就是当时SARS病人居住的病房。隔离门外的衣柜里,仍然摆放着消毒隔离服,上面依然醒目地写着“进入隔离间,请穿防护服”。
山西省人民医院也有自己的委屈。据该院办公室透露,山西省人民医院为防治非典直接花费1400万元,上级拨款到位900万元,至今仍有490万元的缺口。而1400万元并不包括为非典所花费的计算机、传真机等间接费用。
“490万元是财政厅认可的数字,但至今没有明确的说法。”该工作人员说,省医院收支基本平衡,没有更多的钱用于额外支出,如果再来一场SARS,医院不能又出力又出钱了。
对于山西省人民医院490万元的缺口,山西省财政厅的答复是“有关数据正在核实中”。
同样的难题出现在晋中市榆次区中医医院,当时榆次区共有31名SARS患者,在没有传染病医院的情况下,政府临时征用榆次区中医医院的新建大楼,作为晋中市的“小汤山”。
“对于征用他们大楼的补偿费用,政府没有提及。”晋中市财政局社保科科长李天昌说。
而榆次区中医医院工作人员正忙碌着搬桌椅,刷地板,据该院办公室介绍,SARS期间,临时占用中医医院的大楼,现在楼归原主,原来的仪器设备都被各家医院拿走了。
“我们总要营业收入,非典期间给我们造成的损失,现在不能再占用了。”该工作人员说。“面对痛苦我们应该有所长进”
于某,太原人,是华北第一位SARS患者,为治疗SARS,她辗转于北京与太原之间,为此,陪同她的父母也因SARS而双亡。为防治SARS,许敏捐献自己血清,同时捐献已亡父母的尸体,供医学尸检、研究。
“现在我和她都有骨坏死的症状,这些我们都能理解,毕竟当时的医疗条件只有大量注射激素才能保命。”于某的丈夫说。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当初为救治许敏,有关医院强行令其出院,以及其他行政和医疗机构所遭遇的互相推委,让他至今寒心。“如果再来一场SARS,人浮于事的体制不改,仍难防住。”她的丈夫说。
在于某病愈后,给媒体的信中,如此写道:
“疾病对每个人和国家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痛苦,面对痛苦我们确实应该有所长进,在新痛来时,不会旧痛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