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初,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学家史蒂芬·罗奇在5年之内第22次来到北京。用他的话说,他在北京呆的时间比在纽约还长。作为全球顶级经济学家,罗奇如此频繁地造访中国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中国在国际经贸体系中的地位和影响越来越重,缺少了对中国经济客观权威的观察和研究,摩根士丹利就无法对全球经济进行准确的评估和描述;第二,中国经济发展变化速度之快,远甚其他国家,这使得罗奇不得不频频来到中国,以了解最新的信息。
正因为如此,罗奇成为为数不多的能够对中国经济作出相对客观评价的西方经济学家之一。在整个2003年,当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发起一波又一波针对中国的批评和实质性贸易救济措施时,罗奇在他经济学权威的位置上,持续发出了为中国辩护的声音。
差点成为中国的“敌人”
2002年10月17日,罗奇发表《中国因素》一文,该文被部分中国媒体解读为对中国的责难,认为罗奇是在指责中国为全球通货紧缩的罪魁祸首。因此,同月月底,当罗奇再一次在北京召开记者会时,遭到45位中外记者的连番诘问。
对于罗奇来说,这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中国因素》事件”。随后,罗奇通过《环球时报》发表文章,呼吁中国媒体不要误解他。在这篇文章里,罗奇重申了自己对中国经济的看法和预测。
罗奇认为,在全球经济举步维艰之际,中国经济一枝独秀,中国很可能被指责为全球通货紧缩的罪魁祸首。罗奇虽然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但是他提醒中国,全球经济低迷导致的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将使中国庞大的制造业出口受到更严格的审查。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应当做好准备,并加倍刺激内需。这对于控制本国有可能出现的通货紧缩至关重要,同时也将为缺乏动力的世界经济提供新的增长源。
罗奇的预测不幸言中,由于全球经济陷入低迷,国际主流舆论开始加大对中国经济的批评。这个时候,罗奇站了出来。
“不惜代价阻止对华的指责”
2002年年底,罗奇发表了一篇带有鲜明观点的文章,题目就是“停止抨击中国”。他指出,日本和美国没有为自身的问题承担责任。中国与日本的通货紧缩困境毫不相干,也不应为美国日益扩大的贸易逆差受到指责。由于日本改革的失败,使其面临的经济状况是泡沫破灭后长达13年的不景气。而缺少家庭储蓄的美国经济则过分依赖外国资本,美国只有通过购买外国商品才能获得资本。美国即使不从中国进口,也会从其他国家进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美国国内的购买力而言,从中国进口廉价商品能够给美国带来从其他贸易伙伴那里得不到的意外收获。
因此,罗奇说,“在世界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稳定的中国之际,对中国的无端指责没有任何道理,要不惜一切代
价阻止对中国的指责!”
罗奇一方面公开为中国“平反”,同时也提醒中国有关方面,要以正确的态度对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批评。他认为,在中国正逐步走上整个亚洲和世界的领导舞台时,必须愿意聆听并回答各种形式的批评。从国际社会得到批评和反馈是市场经济体系的核心,它们形成一种有力的信号机制,可以驱使中国在通向经济繁荣之路时进行矫正或再矫正。中国人没有必要害怕这些非议,也不必事事加以反驳。中国必须学会把这些非议当作改变自己命运的积极动力。
三次发出中国经济预测
2月13日,罗奇向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提交了“2003年预测”报告。在报告中,罗奇认为,虽然中国经济规模仍然较小,GDP仅占全球的约4%,但是中国正推动着一个不合比例的全球增长份额。中国在2002年全球GDP和世界贸易的增长中分别作出了17.5%和29%的贡献,而在全球制造业资金创造方面也许高达30%。
罗奇预测中国经济在2003年将会持续增长,GDP增长7%。
4月份,非典突然爆发,使中国经济发展前景蒙上阴影。在这种情况下,摩根士丹利调整了对中国经济的预测,认为中国在2003年的GDP增长可能达到6.5%。
非典过后,7月份,摩根士丹利第三次发布对中国经济的预测,认为中国GDP增长预计达到7.5%,这个数字甚至比年初预计的还要高出0.5个百分点。对此,罗奇解释说,当非典疫情非常严重时,摩根士丹利对中国经济的判断过于悲观。但后来的事实证明,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严重,许多制造业并未被波及,而且生产加速,出口增加,这导致摩根士丹利再次调整中国GDP增速预测。
在作出详细的解释之后,罗奇甚至诚恳地对中国媒体说:“我们错了。”
大声为人民币汇率辩护
回首即将过去的2003年,逼迫中国人民币升值当之无愧将成为全球性的重大经济新闻。在这场美国挑头,来势汹汹的舆论压力中,罗奇再次站了出来,为人民币汇率大声辩护。
7月,在一次演讲中,罗奇公开表示,支持中国政府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
罗奇为此提出了三个观点:第一,所谓的中国出口威胁论实际上是非常错误的。中国出口的最大活力更多地来自于西方跨国公司的全球战略,而不是纯粹地依靠中国国内公司的发展。中国强大的出口机器上面,实际上贴着美国、欧洲、日本等地的标签。过去10年来,都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从1994年至2003年中,中国的出口从1210亿美元发展到3654亿美元,是从前的3倍。其中外国投资公司或合资企业贡献了出口增长的65%。从这个现实,很难说中国夺走了其他国家的份额。第二,中国不是靠着低估的人民币而获得竞争力,中国的竞争力主要来自于劳动力成本、技术、质量控制、基建、不断提高的劳动力队伍以及一贯改革的热情和实际行动。第三,中国的长期目标是放开资本账户,人民币自由兑换。在最终达到这些目标之前,中国需要非常大的改革措施。除非整个金融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否则人民币的自由兑换就为时过早,也是危险的。这正是发生在1997年-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教训。
另外,罗奇还从中国国内经济状况的角度阐述了人民币不升值的原因:其一,中国经济刚刚走出通货紧缩的区间,如果人民币升值,那么由于进口商品的价格降低,中国有可能输入通货紧缩;其二,人民币的重新估值也有可能带来资产市场的泡沫,特别是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其三,人民币的重新估值,还会给全球的投机者一个信号,那就是可以加入到人民币投机的队伍中来。
11月初,在参加博鳌亚洲论坛时,罗奇在其演讲中又一次发出稳定人民币汇率的声音。他说,中国上调人民币汇率目前为时过早,而且很危险。世界舆论越来越集中在给充满活力的中国经济施加压力,要求“公平竞争”并重新评定人民币的价值,是一个极其错误的观点。
为何单独看好中国
在国际舆论对中国经济毁多誉少的大背景下,作为全球顶尖经济研究机构摩根士丹利的首席经济学家,罗奇对中国经济坚定不移的乐观态度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
据罗奇自己介绍,他之所以如此坚定自己的态度,起因于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罗奇表示,在那场危机中,亚洲那些引以为豪的成功者一个接一个地崩溃,从泰国到韩国,东亚的经济增长奇迹破灭了。这一地区的经济体伴随着货币的大幅贬值,出现了近乎萧条的收缩。但中国成功地抵御住了亚洲金融危机和社会骚乱的蔓延,屹立不倒。
罗奇坦承,金融危机肆虐其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中国将掌握着制止这场金融灾难的钥匙。当然,那只是一个预感,因为他在那之前很少访问中国,手头几乎没有中国的第一手资料。于是,从1998年以来,罗奇成了中国的常客,至今20多次到访中国。
经过自己的实地调查和研究,罗奇很快得出结论:中国不会重走邻国的老路。中国抵御金融危机的办法大胆而简单,就是改革。中国领导人进一步加大了改革的力度。其中最主要的措施是对积重难返的国企进行结构重组和改革。同样重要的是,中国推行一系列金融部门的改革计划,不仅要清理整顿银行系统,而且让中国资本市场与国际接轨。虽然这些改革远未完成,但关键是中国已步入了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向市场经济体制迈进的轨道。中国所取得的成就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而且在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史上也是少见的。中国的成就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将改写亚洲乃至全球经济的面貌。
由于复杂的历史因素,冷战结束后,西方舆论在涉及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时,批评与责难多于积极正面的报道与评价。罗奇恰恰反其道行之,对中国经济坚定不移的乐观态度和对世界经济发展前景的悲观,成为近年来罗奇经济观点的最大特点。
这实际上就是操纵舆论或者被舆论左右的政客与公正客观进行学术研究的经济学家之间最大的区别。(24B1)罗奇语录
在世界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稳定的中国之际,对中国的无端指责没有任何道理,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对中国的指责!
日本和美国没有为自身的问题承担责任。中国与日本的通货紧缩困境毫不相干,也不应为美国日益扩大的贸易逆差受到指责。
所谓的中国出口威胁论实际上是非常错误的。中国出口的最大活力更多地来自于西方跨国公司的全球战略,而不是纯粹地依靠中国国内公司的发展。中国强大的出口机器上面,实际上贴着美国、欧洲、日本等地的标签。
中国不是靠着低估的人民币而获得竞争力,中国的竞争力主要来自于劳动力成本、技术、质量控制、基建、不断提高的劳动力队伍以及一贯改革的热情和实际行动。
中国的长期目标是放开资本账户,人民币自由兑换。在最终达到这些目标之前,中国需要非常大的改革措施。除非整个金融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否则人民币的自由兑换就为时过早,也是危险的。
中国上调人民币汇率目前为时过早,而且很危险。世界舆论越来越集中在给充满活力的中国经济施加压力,要求“公平竞争”并重新评定人民币的价值,是一个极其错误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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