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开真假税票1.8亿元：深圳连环大案利益链解析 见习记者 彭 鹏
深圳报道
据深圳市国税局鉴定，缴获的“913”专案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及普通销售发票全部为假票。这些假发票如何报销？税务部门是否有足够的防护手段？
近日，深圳警方连续破获两起特大虚开增值税发票与普通发票案，所开发票一假一真，涉案金额合计约1.8亿元。
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段并不高明——利用电话、手机、传真等联系方式，向全国各地发展“客户”。而令人深思的是，他们竟一度在全国20多个省市频频得手。目前，两案正处于审查起诉阶段，警方仍在对发票来源进行调查。
连环案引发案中案
“这是深圳今年破获的两宗大案。
我们在调查‘913’专案时，发现了‘716’
案犯团伙；在对后案的侦查中，又挖出了某中介机构虚报注册资本案。”深圳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局（下称“深圳经侦局”）有关负责人说，“两案破获后，对犯罪分子震慑很大。”
案件的起源要追溯到一年多以前。
据深圳经侦局有关负责人介绍，2002年下半年以来，深圳市公安局、深圳市国税局多次接到本省和外地企业举报，反映有人以深圳市智聪实业发展有限公司等名义，发手机短信、打电话、发传真或电子邮件给外地企业，声称可以代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和普通销售发票，涉及金额高达数千万元。
情况引起了相关部们的高度重视。鉴于案情复杂，2002年9月13日，深圳经侦局对此予以立案侦查。随后，针对深圳市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情况，这个代号为“913”的专案组开始了长达半年的摸底调查。
“通过数月全国发函协查，发现这是一个在全国范围内专门从事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贩卖假发票的特大犯罪团伙。”前述经侦局负责人说。
2003年3月27日晚，深圳经侦局在摸清有关情况后，会同市国税稽查局组织开展联合统一行动，一举端掉大望村、景贝南等6处涉案窝点，抓获张某等犯罪嫌疑人23人。
通过此次行动，深圳经侦局共计缴获涉及深圳、天津、北京、上海等地各类发票共3800余份，其中增值税专用发票约3100份，已虚开或填好的增值税发票价税合计金额2980余万元；扣押、冻结涉案赃款现金35万元、银行存款150多万元。
此外，经侦局还查获“深圳市地方税务局查验专用章”等伪造印章56枚，并掌握了一大批犯罪证据材料，如购货合同、委托付款合同、开票资料传真件和税务登记证复印件等。
与此同时，在对“913”专案的侦破过程中，深圳警方发现该涉案团伙与另一团伙有勾结，并于2002年12月立案。至2003年7月，警方已摸清涉案团伙的情况及作案手法、活动规律等。据查，该团伙以锦峰大厦为窝点，正式注册公司，利用电话等与外界联系，范围涉及到北京、上海、浙江、广东等24个省市的186家企业。
7月16日，深圳警方展开专项打击行动，逮捕谢某等犯罪嫌疑人8名，并现场查获空白增值税发票200多份、普通发票1000多份，另有税控机两台、公司公章多枚。
通过该团伙遗留的发票存根，深圳警方查实，该案涉及价税合计款1.48亿元，其中直接导致国家税款损失1800万元。与“913”案联系在一起，两案合计涉及价税近1.8亿元。
在对“716”案的侦破过程中，深圳警方又发现，该团伙通过虚假材料注册的公司均为中介机构——深圳市嘉誉投资顾问有限公司——协助打理。警方随即对该机构进行严查，并逮捕了公司主要负责人卢某。据卢供称，自1999年运作以来，该公司共为30多家企业虚报注册，并收取手续费100多万元。
假税票“食物链”
侦查发现，“913”、“716”两大虚开增值税发票专案中，涉及的犯罪嫌疑人多为老乡或亲友关系。涉案团伙借此建立严密的内部组织关系，其内部分工非常明确。如专司销售的每天通过手机、电话向全国各地发送相关信息，以求“广种薄收”；而负责业务的则按照客户要求，将开好的发票寄送给客户，有时也有客户专门前来索要。
据深圳经侦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天津市津滨数字电子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员工吴某，就曾向“913”涉案团伙购买了256份增值税专用发票。在“913”专案组立案侦查的当天，吴某与另一涉案人朱某即被警方抓获。
经审讯，吴、朱二人承认，经一名姓高的男子介绍，他们以支付手续费的方式向一张姓男子购买了智聪公司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其后被抓的高某承认，发票系贩票集团中一名张姓男子提供。张已于前述今年3月27日的行动中被抓获。
在这一条“食物链”上，犯罪嫌疑人的获利方式是手续费。经侦局有关负责人称，“手续费收入为发票实际开具面额的3％～8％不等。如一张万位发票，自张某手中开出的每份约1800～2500元，这意味着张某的点数输入约在2％左右。而该发票经过中间层转手后，价格会一路上抬，有的甚至达到6％、8％。这意味着其市场价格已达到6000～8000元。”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一过程中，被冒名的智聪公司处境最是尴尬。一般地，“913”贩卖发票团伙会要求客户将钱汇到指定银行账户上，而如被冒用的深圳智聪公司则不勘其苦。据公安部门向该公司了解，该司发现，公司账户里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笔钱，但没过几天，就会有人来电话称钱打错了，要求退给某个账户或直接要求提现。
相比之下，“716”涉案团伙的操作手法更为复杂。
深圳警方提供的信息表明，“716”涉案团伙首先以假资料、假身份证、假办公场所频繁注册公司，然后再通过假进口、假合同、假报表进行贩卖发票活动。自2002年3月起，“716”案主要犯罪嫌疑人谢某先后利用虚假资料注册了6家公司。“为了躲避税务部门的监督，成立一家公司，开一段发票后，即行弃置而另开一家。他们平均每3个月更新一家公司。”
为谢某提供服务的中介机构是深圳市嘉誉投资顾问有限公司。他们也正是看中了这个链条上的利益。知情人透露，只要交纳3万元，不法中介机构就能帮助注册一家公司，并且时间很快。
这条“食物链”上，形式上的最终买单者是购买发票的各地企业。
“虚开增值税发票猖獗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买票市场。”深圳市国税局一位人士分析说，“（之所以）有倒卖、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是因为有违法接受的企业。买方和卖方连接，就构成了一个的交易链条。”
在“913”专案中，最终通过对缴获发票的清理，经侦局发现，已经有340份发票被犯罪嫌疑人分别开给北京、广西、江苏等全国13个省市，涉案金额达人民币1857万元。
而在“716”专案中，受票企业多为经营电子元配件的公司，发票内容一般为进口货物。企业情况有两种，一种是有货无票的，一种是纯买票的。在186家受票企业中，深圳本地企业有69家，涉及价税合计4860万元，其中税款706万元。
一切非法利益来源，最终体现在国家税收的流失上。
税管警钟
两起大案的的接连破获，并没有完全遏制住贩票团伙的利益冲动。在深圳火车站、联合广场等地，临近年底，一些贩卖发票分子又开始紧张叫卖起来。
据记者实地了解，受前述两案破获的影响，有些地市地下发票市场的价位大幅飚升，万位发票已由原来的2000元每张涨至6000到8000元，一张万位假发票的市价则为数百元。
分析人士指出，虽然在公司缴纳地税、国税方面，已经采取逐月申报方式，但不少单位要在年底结算内部费用，如置装费、文具费或发放奖金等，为逃避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便通过买发票来冲账。此外，一些个体和私营企业为加大费用支出，达到逃税目的，也会购买假发票。这部分是假发票市场的重要购买群体。“在近年的涉税犯罪中，虚开增值税发票是主要的。全国也大致如此。”深圳经侦局一人士说。
深圳市国税局一人士说：“对这些违法买进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企业要严惩，否则，就不能真正铲除滋生这一犯罪的土壤。”就此，深圳经侦局已采取行动，目前抓获了多名接受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犯罪嫌疑人。
据深圳市国税局鉴定，缴获的“913”专案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及普通销售发票全部为假票。这些假发票如何报销？税务部门是否有足够的防护手段？
据深圳一家公司的财务人员介绍，税务部门目前实施的“金税工程”中，其实已经包含了增值税计算机交叉稽核系统和发票协查系统，“但是，再严密的系统也有破绽，更需要人来监控。一个电脑问题，一个人脑问题，缺一不可，而后者更值得关注。”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安体富教授也表示，自实施金税工程以来，税收工作总体上好了许多，但高科技犯罪也不断滋生，依然要加强防范。安还提出，应该加强对税务部门的内部审核和监管力度。
安体富说，，“销项税额减去进项税额就是企业应交税款，企业逃税主要是做大进项税额，无论真增值税发票还是假发票，均是此问题。当然，假增值税发票的抵扣涉及的问题还更多些。”
前述深圳公司财务人员还认为，目前的税率情况是外资低于国企，国企低于民企，“一些额外的优惠政策，民企能享受到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建议实行一致国民待遇，相应统一税收标准。
对此，深圳国税局一人士说，具体情况还应有区别，目前主要是要加强对民营企业的教育，做到依法纳税。而安体富则分析说，企业虚开增值税，涉及到多方面的因素，有商业心理、制度等方面，“对此，应加强制度建设，尽量从制度上规避风险；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应加大处罚力度，使违法企业在得失比较中缩手”。戴秀珍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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