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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出门旅行总是寂寞的，尤其是黑夜。那铺天盖地的黑无遮无拦地袭来，再刚强的人也不免有些心境苍凉，而且，世风日下，黑夜旅行总有着太多的不安全感。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肯定避免在黑夜出行。
然而，凡事皆有两面。正像其坏处一样，黑夜旅行的妙处也实在多得可以。1992年春天，我第一次航空旅行，从广州飞往沈阳，整个航程都是在黑夜中度过的。沉沉黑幕中，大
半个中国在机翼下一掠而过，大好河山一片模糊，真所谓“关山阵阵苍”：就在这种朦胧诗般的意境中，京津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渤海湾如练的亮色突然夺目而出，那份惊喜是白天航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多年以后，我读到一本国外著名的随笔集《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巴黎》，真是感同身受。
说到寂寞，有一位作家说最好的排遣方法是去读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在夜行列车咣当咣当的节奏中，想象发生在欧洲大陆上的甚至就是在列车上的杀人，体验每一个环环相扣的细节，其惊心动魄宛如置身现场———漫长的旅程就这样在阅读的快感中匆匆结束了。她还提到了卧铺车厢昏黄的灯光，认为那就是推理小说最好的阅读环境，并且屡试不爽。我后来在旅行中也如法炮制了一次，不过读的不是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而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读到险象环生处，瞥一眼窗外黑幽幽的群山，惊竦之余哪还有寂寞可言呢？
旅行中的陌生人多少会让人有所戒备，然而，与陌生人的对话却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不多的一些知心朋友，有几个就是在夜行列车上相识的，有朋友还曾有过列车上的艳遇，那是我无法奢求的，但这也正说明了黑夜旅行某种程度上的妙不可言。我还特别难忘电影《巴山夜雨》，诗人秋石在夜航江轮上的遭遇，陌路相逢者所显现出的人性的温暖，我至今仍历历在目。说到这，我不禁又想到了《安娜·卡列尼娜》，如果安娜不是在从彼得堡开往莫斯科的夜行列车上碰到渥伦斯基的母亲，会有那么多催人泪下的故事吗？
不过，细数起来，最让我动心的黑夜的旅行还是在今年的春节。子夜时分，我开一辆越野吉普从故乡去鹰潭接一位从上海还乡的朋友的女儿。来回两百多公里的行程，近一半是崎岖的赣东北山道。车在颠簸中前行，走一段就看见一串串大红的灯笼，走一段就又闻到了弥漫在空中的鞭炮的硝烟味，这似乎是我多年来所见过的最热烈的乡村夜景。快到朋友的家了，他女儿指着不远处一盏红灯笼诗意地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那最光明的地方，就是我温馨的家。”刹那间，我感到天地一片亮堂。
因此，我在期待更多的黑夜的旅行。在无穷的远方，在无尽的黑夜里，还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在等待我呢？（19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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