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农业集团的改制昨天落槌定音，这是广东省属企业集团中继深圳华强集团之后第二个完成整体改制的企业集团，也是省属企业集团整体改制中首次采取零资产转让方式改制的企业集团。作为整体改制的试点单位之一，现代农业集团与深圳华强集团的改制有一定的区别，它是一个资产状况差、历史包袱沉重的省属国企集团。因此，通过零资产受让，将国有产权100％转让，为政府削减了巨额债务。现代农业集团的整体改制，为广东省属企业的改制起到了探路的作用，对广东下一步省属企业改制工作的进展意义重大。
吴惟瑞代表现代农业集团管理层和员工买断整体资不抵债2．4亿元的现代农业集团。于是，全体员工注入3000万元资本金，这些钱全部是他们自己筹集的。有的拿出自己几十年的积蓄，有的向亲朋好友借钱，有的把自己的房产抵押出去。从而使自己的命运与企业的命运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上月14日，在广州凯旋华美达酒店的一个会议厅内，应邀参加省属国有资产经营公司、授权经营集团学习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座谈会的广东省现代农业集团董事长吴惟瑞，发言多少带有点“悲壮”的意味：“以后能参加这种座谈会的机会不多了。希望在座的各位老大哥们以后继续关心帮助现代农业的改革发展。”
作为筹备整体改制已进行到最后阶段的农业集团的“当家人”，等到与省政府正式签订一纸协议，就意味着他将不再是这一类省属企业老总们才有资格参加的座谈会的成员。借座谈会上大家济济一堂，吴惟瑞预先向以前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省属企业老总们道别。
国企人成为普通的社会人
如今改制真正落槌定音。
这是现代农业集团所有干部职员命运的转折。上至董事长吴惟瑞，下至原来企业各部门的处级、科级干部，农业集团的所有管理层和员工，都从国企人转变为普通的社会人，失去了退休前安安稳稳、退休后有保障的国家干部、国企员工身份。“现在我要是去看病，每分钱都要自己掏腰包了。”从原来的正厅级干部变成了“平头百姓”的吴惟瑞说。为此，有些处级干部到省委组织部表达由于身份转变带来的心理失落感。组织部的处长们只好这样安慰他们：“你们可以继续把组织部当成你们的‘娘家’，欢迎以后还常来走走。”
这是现代农业集团作为国企的命运转折。政府将现代农业集团的产权以一块钱的象征性价格卖给了集团管理层和员工，从此，农业集团继续亏损也好，赚钱也好，政府再不负任何资产责任。现代农业集团从“国家”这个“大家庭”“分家”出去，成为自立更生、自己为自己负责的独立法人，创业的风险自己承担，背负的债务要自己搞掂，想要的发展自己去谋求。
全员买断资不抵债国企
上月27日，本报记者就现代农业改制话题前去采访吴惟瑞董事长，恰好是吴惟瑞上任该职满3周年。3年前，作为广东省首批高层次管理人才出国培训班的成员，正在美国接受培训的吴惟瑞被组织召回，任命为新组建的现代农业集团董事长。当时很多朋友劝他：“那是一个烂摊子，别去。”但吴惟瑞无条件地服从了安排。如今时隔3年，吴惟瑞又做了一件在有些人看来很“傻”的事：代表现代农业集团管理层和员工买断整体资不抵债2．4亿元的现代农业集团。
用吴惟瑞的话来说，现代农业集团改制实属无奈，但却是集团冲破债务重围获得新生的希望所在。
于是，全体员工注入3000万元资本金，这些钱全部是他们自己筹集的。有的拿出自己几十年的积蓄，有的向亲朋好友借钱，有的把自己的房产抵押出去。从而使自己的命运与企业的命运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已经注入的资产是他们过去的血汗钱，企业未来的发展也是他们的前途所在。
政府是最大赢家
配合广东省政府政企脱钩、政企分开的改革需要，从原政府各个农口部门脱钩出来的数十家涉及农、林、牧、渔类产品的加工、销售企业，根据“粤办发2000年9号文”规定，于2000年9月正式组建成现代农业集团，成为按省属国企资产重组方案组建的21个授权经营的企业集团之一。
这是一个先有“儿子”——子公司、后有“老子”——母公司的企业集团。与韶钢、深圳华强等本来就是大企业集团，与有些省属企业集团是相关厅局撤销转变而成不同，现代农业集团是接收从政府脱钩的农字号企业新组建的；二级企业资产质量差，是省属授权经营集团中最困难的企业集团之一。初接收时有81户企业，后来调整为56户，其中有38户资不抵债，亏损面超过80％，除少数几个企业之外基本上是个烂摊子。
现代农业集团组建以后，经过对下属企业一段时间的清理，一手抓劣势企业的退出，关闭、破产、改制了一批企业，止住了国有资产不断流失的“出血点”，妥善安置员工1547人，包括为员工购买社保、失业保险等，共花了4400多万元安置费用；一手抓有前景企业的发展，初步形成生物制药、种子、种猪、饲料这些有一定发展潜力的优势产业。
这时候，现代农业集团面临两种选择：一是全部一“退”了之，二是围绕再发展的目标，把有潜力的优势产业发展为主导产业。
从企业的前途，从员工的出路出发，现代农业集团当然想选择发展。然而，发展资金匮乏是一大难题。钱从哪来？这几年为了做好劣势企业的退出工作，省政府已经支付了大量的改革成本，支付了7亿多元省属劣势企业退出职工的安置费。对像现代农业集团这样属竞争性行业的企业，政府不可能再投钱去发展。整体改制就这样被提了出来。
吴惟瑞认为，现代农业集团的改制完全符合国家国资委对国有企业改制的规定，且改制可以达到“三个有利”：一是对政府有利，整体改制可直接为政府削债2．4亿元，政府是最大赢家；二是对企业发展有利，通过改制，集团管理层和员工注资入股，使集团母公司注册资本金得以注实而不再虚列，真正确立企业法人资信，并为公司发展筹集了货币资金，改善农业集团现金流短缺的窘境；三是对广东农业有利，农业集团180多个专业人员中有80多人具有高级技术职称，而且这些人长期从事农业工作，对农业有深厚的感情，通过改制给企业以新体制、新机制，使他们可以成为广东农业现代化进程中的生力军。
“整体打包”化解政府风险
现代农业集团改制，与其它中小国企改制不同的是，它不是单个企业的改制，而是对其下属36户二级企业资产与债务的整体受让。广东省经贸委企业监督处处长张晓牧用“整体打包”一词来形容现代农业集团改制的特点。所谓“整体打包”，指的是不论是资产还是债务，是优质资产还是劣质资产，是有发展前景的企业还是前景不妙的企业，全部一次过整体转让，省政府作为原企业出资人享有的权利、义务，占有的资产、债务由现代农业集团全部承接。
“不可否认，在转让给现代农业集团的资产中有部分是优质资产。”张晓牧说。为何选择整体改制，而不是由政府先对二级企业一家家进行改制，最后才对集团公司进行改制？经贸委有关负责人认为，这样做一来是政府要承担较大的改制成本和改革风险，因为资产质量太差；二来是时间耗不起，一家一家改制，有些本来有发展前景的企业可能会被拖死了，对企业的发展不利。而把各二级企业产权整体转让给集团公司，由集团公司自己操作二级企业的改制重组，政府削减了2．4亿元的债务包袱，也甩掉了各二级企业改制可能产生的风险。
深圳华强集团改制后国有股权继续保留，国有股占9％，企业经营者和员工持股91％，为何现代农业集团整体改制实行国有产权零资产受让？经贸委有关负责人认为，这与转制前国有资产质量差异有关。深圳华强转制前尚属优质资产，有家电、房地产出租两大盈利板块，只是没有以自有核心技术、知名品牌支撑的主导产品，由于传统国企机制不灵活、观念不解放等原因，影响了企业的生机和活力，因此企业管理层希望通过转换机制推动企业焕发生机和活力，找准主导产业，谋求企业更大发展。对于华强这种优质国有资产转制，保留国有股是应该的，也是可行的。而现代农业集团资产评估的结果是资不抵债2．4亿元，而且多数二级企业资产状况差，虽然有优势产业但目前规模还很小，有些是刚刚搭起一个架子。通过零资产受让，把国有产权100％转让，削减了2．4亿元债务和风险，从政府的角度来说是划算的。
吴惟瑞：背水一战大有可为
背负8．2亿元的巨额债务，整体资不抵债2．4亿元，转制后的现代农业集团如何走出债务重压，开辟新天地？这恐怕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这次管理层和员工注资3000万元，我本人也筹集了100多万元入股。虽然有相当多的困难摆在面前，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要处理，现在还是‘带着镣铐跳舞’。但我对现代农业集团的未来很有信心，现代农业集团肯定会对广东农业有所作为。”吴惟瑞说。
在吴惟瑞的蓝图里，改制后的第一个三年，现代农业集团的目标是实现平稳过渡，通过资产运作、债务重组，加快现有劣势企业退出市场等，妥善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然后是中期计划，咬定生物制药、种子、种猪、饲料这四个重点产业不放，把它们做强做大，实现稳健发展。“集团所确立的重点发展的四个产业都属于高科技产业，可以直接服务于广东农民，我们正在筹建一个华南最大的动物疫苗基地。”
吴惟瑞相当看好改制后机制转换带来的活力。他认为改制可以使过去的“老国企病”迎刃而解，如冗员过多，效率低下，经营者能上不能下，员工收入能增不能减，高层管理人员收入低于市场价、一般员工收入高于市场价的“大锅饭”分配方式等。改制后企业将首先加快建章立制，按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构建新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国有企业原有的一些行之有效的制度会保留，对不适合市场经济要求的那一套进行改造和规范。
不久前现代农业集团属下一家已改制的二级企业搞产品促销活动，花费十几万，活动结束后占有企业股份3．3％的老总自言自语：“今天我也出了几千块！”吴惟瑞认为，就是这种出资人的概念，把企业命运和员工命运紧密结合在了一起，再不是过去那种“企业倒了与我无关”。如今集团管理层和员工都树立了背水一战的思想。
为何选择管理层和员工持股方式？
为什么现代农业集团改制选择集团内部管理层和员工持股的方式，而不通过产权交易市场卖给外部经营者？省经贸委企业监督处处长张晓牧认为，这关系到政府对农业集团是不是一卖了之，从此让其自生自灭。如果通过产权交易市场，将现代农业集团产权整体出售给外部经营者，也许比卖给其内部管理层和员工的价格更高，但外部经营者不一定是想经营企业的战略合作伙伴，有可能会把资产重新包装一番再转售给第三方、第四方，政府不能左右外部经营者如何处理企业发展和员工的出路。而深圳华强集团、现代农业集团改制都采用内部管理层和员工持股的方式，是基于对其管理团队的了解和信任。他们了解自己的企业，一心想把企业搞好，能带领员工推动企业向前发展。这正是当初省政府选择省属企业整体改制试点企业时首先考虑的因素。在此基础上选择集团内部管理层和员工持股的方式，可以使国有产权转让后企业有健康的发展前景，员工有更好的出路而不是下岗失业。此外，选择转让给经营者和职工，是完全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不存在自买自卖的可能。
防止国资流失 操作规范公开
对于广东现代农业集团整体改制，人们更多关注的是，在国有产权转让中有没有存在暗箱操作、高资低卖，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记者就此问题专门采访了现代农业集团和相关的政府监管部门，获悉省政府在这一问题的处理上煞费苦心。
资产评估，如何定价，是是否因为改制而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最重要环节。据悉，现代农业集团改制的资产评估完全由转让方政府部门直接组织实施。选择评估机构时，先由省注册会计师协会推荐了十个资产评估公司候选名单，再由省财厅、经贸委、审计厅、监察厅、省委组织部5个监管部门和注册会计师协会共同监督，随机抽签选出3个资产评估公司作为邀标单位，请他们做标。最后由上述6个部门加上现代农业集团，对三单位的标书分别进行打分，按得分高低确定中标单位为北京中天宏公司。整个资产评估过程由该中标公司独立进行，评估结果由省财厅核准。
根据现代农业集团整体改制方案，规定经营者和内部职工均有购股资格，购股资金全部由个人自行筹措，不得动用企业现有资金，也不得以企业名义为个人提供贷款担保。改制中集团公司38位管理人员、普通员工分别出资十几万元、几十万元至上百万元不等的股本金。购股资金主要来源是个人积蓄和亲友拆借，或者从金融信托机构融资。在股权转让方案的制定、股权设置、职工入股等问题上，全部由企业集团的董事会、党政联席会议、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之后才报给省政府。对于职工解除劳动关系经济补偿方案、离退休人员保障问题、股权认购等问题，都经过了张榜公布征求员工意见的阶段，以及相关监管部门严格的审核把关。省监察厅除参加所有的联合办公环节外，还单独到集团进行专题调研，分别与公司上中下各阶层人员进行了广泛的对话，征求意见。最后形成的调研报告，充分肯定了现代农业集团的股权设置原则，即经营者相对持大股，全体员工参股的原则。
“依法办事、规范操作、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堵塞了高资低卖、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可以这么说，现代农业集团改制过程中该走的程序都严格地走了。”省经贸委有关人士这么说。
专题撰稿：本报记者 孙国英
见习记者 甘丽华
实习生 梁晓霞
摄影：本报记者 陈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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