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一派岭南庭园 广东四大名园上 走遍广东10 东莞·广州番禺
中国的园林集中式建筑之大成，自古有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之分。皇家园林气势非凡，雄伟高深，讲究对称性，而私家园林以苏杭一带为代表，造园讲究山水搭配，建筑设计通灵俊秀，构思精致，小巧可人。特别是苏州园林，集中国园林艺术大成，是城市中充满自然意趣和文化意蕴的“文人写意山水园”。苏州曾有200多座私家园林，16世纪—18世纪曾迎来建园高峰，至今仍然幸存60多座。
而岭南一带在清朝才迎来修建私家园林的高峰，在中国园林艺术中自成一派，被称为岭南园林。其中特别以清代四大园林——顺德清晖园、番禺余荫山房、东莞可园、佛山梁园为代表。
几经兴衰：东莞可园
据说可园得名于主人张敬修的谦虚，认为它是座还可以的园子，于是叫了可园。但是大门口悬挂的后人题写的对联“可羡人间福地，园夸天上仙宫”立刻将主人的谦虚一扫而光。
踏进马路和民居包围中的可园，围墙顿时隔绝了世外的喧嚣。拐左，见一大厅“草草草堂”，大厅并非草堂，也不是草草建成，园子的第一代主人张敬修行武出身，戎马生涯，在行军中，喝的水有尘，吃的饭含沙，住野外的丛林，往往草草了事，他认为一个人衣食住行倒不一定要特别讲究，但要注重自己的品行，办事踏踏实实，于是在大厅的屋檐下铺上一排稻草，起名草草草堂。
其实草草草堂的修建一点都不含糊，据说厅中砌的墙橱连一根头发也插不进，可见做工精细。这里曾经是岭南画派先师居巢、居廉客居作画的地方，他们是园主人的幕宾，居廉在可园一住10年，并介绍学生陈树人到可园习画，陈树人后与高剑父、高奇峰创立了岭南画派。重修草草草堂时，还在墙根发现二居当年作画时遗留的色痕。除建筑之外，可园最能载入史册的恐怕是它对岭南画派的贡献。
从草草草堂边的门口穿厅而过，一个非亭非屋的半边亭出现眼前，有了这半月亭，无论骄阳曝晒或者瓢泼大雨，主人都可以在亭边闲坐赏景。不过这个半边亭另有芳名：擎红小榭，擎是广东人沿用的古语，意思是剥，红借代荔枝，望文生义，擎红小榭是园内主人迎宾、品尝荔枝的地方。荔枝向来被奉为果中珍品，但越珍贵的东西越是娇嫩，荔枝保鲜的技术到今天也没能突破，当年受旨唐玄宗的“一骑红尘”十万火急从岭南运荔枝到北国长安，才可以博得“妃子笑”，于是张敬修干脆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上品荔枝，就着树品尝色、香、味都无遗憾的新鲜荔枝。
出半月亭沿走廊“环碧廊”可以观赏园中最美的景色，当年走廊两边摆着花草，穿木屐的古人不得不绕着曲曲折折的环碧廊行走，沿途观赏主人摆设的奇异花草。
走廊尽头屹立着园内最高建筑邀山阁，和今天的四五层楼一般高，当然它无法与今天都市中的高楼大厦比拟，但是在过去，16．5米高的邀山阁是东莞最高建筑，“览不远，怀不畅”，象征主人地位的邀山阁，可以远眺大海和群山。
邀山阁下层是接待客人的可轩，地板正中有一根铜管，连通隔壁小房，房内有风柜台。仆人用风柜鼓风，凉风便由铜管传到可轩的台桌徐徐冒出，因为有了这股人造凉风，盛夏围桌而坐的主宾或者高谈阔论或者举杯小酌，都免去了酷热的骚扰，这种人工风扇更是将主人修建草草草堂的所谓“草草”扇得魂不附体。
“居不幽，志不广。”可堂是园内的主要建筑，原有屏风、门栏、檐楣，装饰得气派非凡，后来大多被毁，当年加建在可堂上方的可楼因为受白蚁侵害，也早已经拆除，不过由可堂独特的木雕梅花门楣可以想象可堂和可楼当年的金碧辉煌。
园内的水池可湖面积不小，沿湖建有钓鱼台、伴湖通道、水上亭、观鱼处，水边的诗窝原来有一张石床和酸枝大床，张敬修夏天可以躺在清凉的水边避暑午睡，或者遣词造句，但是到了他的孙子张登龙，却只知倒在石床上昏睡，并无心上进，造成了后来可园的衰败。到辛亥革命后，张敬修的后代已经开始变卖家产维持生计，岭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绿倚台琴也是那时卖出，被带到香港。
张敬修在死前几年得到名琴绿倚台琴，惊喜万分地在可园里修建了珍藏宝琴的绿倚楼。绿倚台琴很有来历，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后来成为明武宗的御琴，赐给臣下刘某，明末南海人邝湛若从刘家后人处高价购回，和宋理宗的御琴南风琴一道出入相携。明亡后清兵南下，邝湛若奋起抵抗，无奈广州城破，他将宝琴、宝剑环置身边死去，宝琴因人而更加名声大噪。宝琴落入清兵手后，被拿到市场上去卖，隐居惠州的叶犹龙见了大惊，立刻用100两银子买回，后来绿倚台琴落入琴师杨氏手中，杨家非常善待宝琴，因太平天国战乱，杨家后人将琴托付给东莞朋友陈氏保管，不料这位老兄竟将宝琴当进张敬修的当铺里，金石书画琴棋诗赋样样精熟的张敬修老谋深算，自然不肯放过机会，开了很大的价钱给陈氏，陈家凑不够赎金，绿倚台琴便成了死当，名正言顺地落入张敬修手中。
张敬修专门修了绿倚楼珍藏宝琴，后来张家衰落，东莞著名篆刻师邓尔雅到可园借看宝琴时，琴头、尾已经有损，试弹音调也有走音。1914年邓尔雅以很便宜的价钱，买下绿倚台琴，8年后避军阀混战，邓家迁到香港，之后在香港专门修筑绿倚园珍藏宝琴，1944年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风吹毁园子，邓尔雅一生的珍藏多被毁，绿倚台琴却幸运地流传下来，至今仍由邓家善藏。
听到宝琴故事的今人，或者赞赏识宝琴的伯乐，或者痛惜宝琴曾经明珠暗投，或者嗟叹人世起伏，关于绿倚台琴的故事足可以写一部让人扼腕叹息的小说。可园的命运也和宝琴一样，几经兴衰，在几十年前浩劫中几乎丧失殆尽，今天地方政府已经投入资金对可园进行再改造计划，搬迁附近紧邻的民居。但愿有广东清代四大名园之称的可园能重新焕发岭南园林的光彩。
缩龙成寸：余荫山房
即便今天，余荫山房仍然隐藏在广州番禺的村落中，130年前更是躲在深闺，然而“侯门一入深似海”，进入余荫山房大门，走过一道折尺般的普通走廊，余荫山房隐藏的精秀顿时扑面而来，让你措手不及。
因为身在乡村，余荫山房在四大名园中保存最完好，也最为精致，然而又是面积最小的，约1公顷多，犹如一颗分量不重手工却精美的钻石，有园内次门上的对联为证：“余地三弓红雨足，荫天一角绿云深”，古人擅长射箭，一弓大概百步，既然三弓即是说背着手踱三百步就可以赏完整个园子，下联说院子的清幽僻雅。
余荫山房的主人邬彬是清朝举人，他的两个儿子也都中举，“一门三举人，父子同登科”，可见家族读书风气之盛。做过七品刑部主事的邬彬，因为在京城里做官，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去办案，走遍大江南北，阅历丰富，余荫山房里也就借鉴了各地风物，园中江南园林的小桥流水、小姐房里的西洋花纹地砖、庐舍中进口的窗玻璃、时髦的百叶窗，与岭南园林融为一体。
苏东坡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被奉为雅士们身体力行的准则，走廊过道，夹墙竹被余荫山房的主人用得出神入化，竹子种在两墙之间，既可以约束翠竹到处乱长的脾气，还能遮挡墙外灰尘，挡住邻居窥视的目光，保持园子的神秘。
穿过走廊，左边是主人寻诗觅句即兴挥毫的书斋，书斋前则是浮莲与游鱼辉映的池水，可以在那里洗墨笔和砚台。沿小桥穿过池水到书斋对面，又是一处书室“深柳堂”，书室是全园精华所在，里面的木雕精细华丽，让人叹为观止。在华贵的紫檀木雕屏上刻有清代名家书法，晚清三大才子刘山舟、张船山、翁方纲手迹也收藏在内，包括乾隆时期的大学士刘墉的手迹，刘墉因为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死去近200年以后才成老少皆知的名人，这点他决计不会料到。
“深柳堂”边是宾友休憩的庐舍“卧瓢庐”，里面的大窗竟然是百叶窗，推拉之间可以闭合，既能通风又能透气，如果觉得光线不够，还可以干脆将两扇百叶窗推开，这样的设计，即便到了今天也挺时髦。靠庭院的满洲窗更奇妙，透过进口的蓝色玻璃看园中，似乎窗外的屋顶和走廊上撒满薄薄一层霜雪，一幅冬日雪景的美妙，而将两扇叠在一起，透过两层蓝色玻璃，树梢上的绿叶顿时变为红色，一幅秋来满山枫叶红的景象，而透过白色玻璃可以看到南国本来就有的春夏两季，从窗口的色彩变换可以体会春夏秋冬的轮换。
主人偕宾客在书室看书、书房挥毫、卧瓢斋小憩后，可以到设计精妙的八角亭娱乐，“每思所过名山坐看奇石皴云依然在目，漫说曾经沧海静对明漪印月亦足莹神。” 从这幅余荫山房主人仅留的墨宝，可以窥见邬彬经历风风雨雨之后的气定神闲。八角亭除了两扇门之外，四周是可以全部打开的窗户，坐在亭中只需转身，园内八方景象尽收眼底，这也是园中最有灵气的休闲场所。
坐在八角亭中，四周一个方向一种景致，八方八种风情，从春天的兰花、夏日的莲花可以赏到秋天的桂花、冬日腊梅，一年四季佳景不断。
东边正对的丹桂树每逢农历八月桂花飘香，香溢满园，早上打开门窗，清香入鼻，看到旭日初升，心情顿时舒畅；东南方，是园中眷属住的小姐楼，楼台上是夜晚赏月的佳地；正南方窗外是一株百年腊梅，腊梅在寒冬腊月开花，每当这个季节，室外必然北风呼呼，主人可以关上东、西、北三面的窗户，独开南窗，既能观赏腊梅又能避开北风；园中假山不多，而从西南窗外正好可以观赏一座层叠的假山，由小巧的假山，主人可以想象他当年所过的名山，所看到的奇石；西窗外望，是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水中停放着一叶扁舟，岸边垂柳拂着水面，园中景色倒映池中，一派水乡气息；西北角的窗外是园中园，参天古树下白石为台，腊石做凳，抚弄琴弦或者下棋对弈都是好去处；兰花最见君子心，北窗外，是花中君子兰花的天下，由于兰花怕夏日曝晒、冬日寒风，主人在北墙根下种了三棵大树——白兰、风眼果和大树菠萝，为精心设计的清幽小径边的兰花遮挡冬日的北风和夏日的曝晒。每年春秋两季，幽香的兰花和参天的果树交映成趣。对于通常所面对的死角——北窗外，主人更有独到一手，园主人跨水修建了节省地方的半边亭，亭里养殖了孔雀，孔雀的粪便正好掉在水中，又是鱼食，既少了清扫的麻烦，更消减了臭味，环保而又能循环利用，主人坐在八角亭中，看着窗外孔雀争相开屏，不知有多惬意。余荫山房设计者的心机真让后人叫绝。
余荫山房考秘
余荫山房主人邬彬是举人出身，从明朝开始，在官场上特别讲究清流和浊流，明代规定进士及第，进入翰林院的人才可当大官，于是进士及第是清流，浮在上面；秀才举人是浊流，沉在下面，任凭学问政绩及修养再好，也难破格升做大官。不知是否主人邬彬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在官场上已觉无所作为，便在60岁左右引退回到家乡番禺修建了自己的庭园。
当时南村是广州大镇，水上交通便利，向北可以通往广州城，向南可以出海。邬彬在这里给自己修建了大宅子，一家人住在余荫山房外的宅里，宅后才是余荫山房，专门作为主人读书休闲的处所，因为少有人居住，所以保存甚好。只是余荫山房外的主人宅邸已经不知所踪。
可园主人考秘
说到名琴绿倚台琴，不得不提在宦海三起三落的园主人张敬修。东莞人张敬修非常推崇唐代著名诗人张志和“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隐士生活，张志和一生笑傲江湖不愿做官。可园建成后，张敬修在大门口挂上对联“未荒黄菊径，权作赤松乡”说自己要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那样退隐种菊，像助刘邦打下江山的张良那样急流勇退（张良后来遁入道门，自称赤松子）。
不过张敬修并未学到家，每当有人举荐，他几乎总是复出。1850年，在广西做知县的张敬修因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意见未被采纳，一气之下回乡修建可园。“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据说张敬修最初修建可园的经费也来自那几年的任期。后来他东山再起因镇压起义军有功官至江西按察使，兼代布政使，手握江西一省财政大权。在任不久，张敬修因之前与起义军作战时，右腿中炮落水，身体一直不佳，加上任内劳累，最后回到可园颐养天年，41岁正值壮年时卒于可园。死前张敬修让家人抬上可园最高楼邀山阁，环视可园四周后，才阖眼离世。
广东园林旅游指引
余荫山房交通
往广州市汽车站乘坐282路车；也可以到流花车站乘到莲花山线路车，途经南村下车，再转车前往南村镇北大街。番禺市桥北城车站有到莲花山的旅游专线车，设有余荫山房站。
可园交通
广州乘大巴到东莞市，乘坐公交车到可园路32号，即找到可园。
文 本报记者 景小华
合作单位：广东省旅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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