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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选择首先有一个“机会成本”，选择这种制度就意味着必须放弃另一种制度，这本身就是利弊的两个方面。辛向阳／文
让我们从金梁在《企业管理》2003年第7期的一篇文章说起。文章的题目是《有一些制度让我们发笑》。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在一家报社中，由于推行了电脑无纸化办公，编、校流程改变，差错率居高不下，读者不断来信抗议。报社领导于是经过研究出台了一项差错惩罚制度：在允许的差错率之外，内文出现差错一处，罚当事人5元，标题差错处罚30元。统计差错的依据是：读者来信和领导的随机抽查。惩罚制度实施的初期效果显著，差错率明显下降。但不久，问题就出现了：读者来信一般集中在几个重要版面，其他的版面即使存在问题，读者也不太在意。于是这些版面的编辑去找领导，要求调换版面。有的编辑则采取消极怠工的办法：把全部心思放在少出错上，而在内容上敷衍塞责。报纸的整体质量在下滑。怎么办？报社领导对原来的制度进行了修正：每一个编辑都有举报差错的权利，而且罚款所得全部给发现并指出差错的人。老李第一个将自己检查版面差错的战果公布出来，他得到了报社的表扬和奖励。但从此以后，老李负责的版面总是第一个被贴上评报栏，给老李挑错成了每一个人的重要工作；而且老李认为错的地方，大家不认可。最后老李放弃了抵抗，差错率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水平。一个制度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后失去了其功效。
制度到底是什么？通俗地讲，制度是一种规则，是一种游戏规则和监督规则。规则体系对于任何经济活动都是必要的，它有助于个人克服在社会中遇到的各种社会困境和集体行动的问题。当个人面对社会困境时，仅有习俗是不够的，如果没有自觉设计的规则、监督机制以及对违规行为加以惩罚的方法，那么欺诈就会成为社会普遍的问题，社会就会陷于混乱中。游戏规则至关重要。曾经成功操控实达电脑的资本大鳄北京盛邦公司，在2003年重组上市公司山东巨力时戛然受挫，北京盛邦公司自称跌入巨力设下的圈套：“我们是拿真金白银进去的，现在他们要关门打狗，这不符合游戏规则。”
制度是人设计的，是为了约束人的，因此，制度必须是人性化的制度。这种人性包括人的社会性和经济利益性。这里有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在14、15世纪的宗教改革运动中加尔文设计的制度。这是一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教会训导制度：“一个由六名牧师、十二位长老组成的公民宗教裁判所，日夜不停地监视着人们的个人观点。谁被怀疑有‘异端邪说’倾向，就会被传讯到教会法官面前，检查他所有的观点，要他解释何时、何地、怎样得到那些将他引入歧途的书的。如果被告有悔改之意，强制到主日学校听课就可以了；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就必须在24小时内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得在日内瓦共和国的辖区内出现。但是，缺乏正统情感并不是被宗教裁判所找去的惟一原因。在附近的镇上玩一下午保龄球，如果被人告发，就会受到严厉的警告。开玩笑，不管有没有效果，都被认为是恶劣的行为，在婚礼上开玩笑则完全可能被判刑……跳舞不允许；唱歌不允许；打牌不允许……只允许去教会、学校。”（房龙：《宽容》第201－202页）尽管加尔文的制度对思想领域控制十分严厉，但是这一制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在历史的发展中起了重要作用。究其根源，就在于加尔文比较全面地考虑了人性的因素，他知道仅仅依靠强迫的手段是无法使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所宣传的教义的，而人的精神需要是多方面的。因此，他在日内瓦建起了最好的学校和一流的大学，鼓励一切学习行为；组织了相当有趣的集体活动，这些活动消耗了人们大量剩余的精力，使普通人忘掉了他们必须忍受的艰苦和约束。
任何制度都有利弊两个方面，所谓“兴一利必出一弊”。制度选择首先有一个“机会成本”，选择这种制度就意味着必须放弃另一种制度，这本身就是利弊的两个方面。再者，任何制度都是时间与条件的产物，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条件的变化，制度的利弊就会发生转化。还有制度的功能存在着一个效用递减的规律，随着效用的递减，其利会成为弊。必须深刻认识这一点，破除“制度完美论”。在我们的改革中存在着一种观念，认为通过改革可以建立起一种没有什么弊端、只有制度长处的新制度，这是一种制度迷信，例如对企业制度的迷信就是如此。任何一个经济制度都必然有长处和弊端两个方面，而且它们是互相关联的。这就是达尔文所称的生长相关律。依据这一规律，一个有机生物的个别部分的特定形态总是与其他部分的某些形态相联系的。例如，哺乳动物中的偶蹄动物通常是食草动物，蓝眼睛的纯白猫总是或差不多总是聋的。经济制度也是如此，家族制度有自己的优缺点，股份制有自己的优缺点，关键是扬长避短。
作者为首都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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