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翎
当谎言成了生活的主要内容,要在现实世界追寻绝对的、不掺杂质的真实,大概比堂吉诃德更虚妄而不切实际。虚构无处不在,假装成为趋势,现代人的生活就是由一些似真似假的片段组成的。
片段一:英女皇出访尼日利亚,为防范恐怖袭击,原订行程大为缩减。但闻说向来亲民的女皇,仍坚持造访当地村庄市集,跟村民近距离接触交流。两国外交人员大感头痛,不知如何在保安与亲民之间拿捏平衡,最后想出绝世奇招kk把造访市集锁定于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于当地搭建的布景场地,另找演员假扮村民,静候女皇光临。
事情顺利进行,一切准备就绪。访问当日,女皇车队抵达前,在“布景”市集现场,工作人员以扩音机通知各“村民”各就各位,上下同心合力演出一幕完美的亲民剧。于活动中拍摄的照片,如无意外将会夹杂于女皇在位期间的一众珍贵出访档案中,长久被怀念和追忆。(不要问女皇知道真相没有。)
片段二:英国一本女性杂志最近作了一项全国性调查,发现超过九成现代英国女性习惯说谎,最常谎报的是体重、年龄等等。而有一半女人则习惯性假装高潮,更认为在床上夸赞男伴性能力只是善意的谎言,多说无妨。这本杂志的名字够妙,直译是“这就是人生”。
片段三:有一个叫MonicaAli的英籍孟加拉女子写了一部叫《BrickLane》的小说,引起文坛广泛注意。长相清秀的作者是传媒宠儿,此部处女作更获今年多项重要文学奖项提名,风头为同期新锐作家之冠。位于伦敦东部的BrickLane住了不少亚裔移民,同名小说写的是区内的孟加拉家族故事,多少有作者的亲身体验。
不过,此书却触怒了该区居民,有所谓居民代表的庞大组织最近更发起杯葛活动,发信到媒体及各评奖机构,表达对作品的不满,希望藉此阻挠作者的任何得奖机会。这群凶神恶煞的居民代表,狠批作者对BrickLane的描写与事实不符,严重扭曲和污蔑了居民的形象,损害了他们的尊严和利益。出版社的编辑则响应谓,祈望居民能理解,这只是一部“小说”。言下之意,即是不要太代入书中情境。
片段四:《经济学人》(TheEconomist)刚公布本年度书选,最特别之处,不是那些脱颖而出的书目本身,而是他们把小说和回忆录(FictionsandMemoirs)放在了同一类别。这让我想起作家莫言曾劝说读者:那些访谈录、自传、传记、日记等,最好当成二流小说来读,别拿它们当真,以免上了作者的当。
首先得强调,上述各片段的参演人物来自英国,纯属巧合,没有任何歧视或影射之意,虽然英国人对礼仪和形象的重视间或给人惺惺作态之感。
这些顺手拈来的浮光掠影,看似互不关连,其实却紧密缝合,无非折射出一个人人有份的现实情境,此中,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界线愈来愈模糊不清,真真假假真真,互相塑造互相颠覆互相指涉,死生与共。假如我们是真的,我们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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