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佴 邹愚 福州报道 廉政风暴
2003年12月7日，福建省福清市官方网站———福清市政府信息网———多了这样一条消息：福清市新一任书记陈瑞麒已就职，并带领该市其他各级领导前往驻地各企业调研。而“在此之前，陈瑞麒还利用双休日，先后走访了（该市）江阴、融侨等镇”。
可靠的消息渠道透露，几天前的12月4日晚8时，中共福州市委召开了全市部门领导以上会议，通报了福建省纪委对原福州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宋立诚、原福清市市委书记朱健等共8名官员，进行“双规”（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待问题）的决定。
知情人士介绍，在当晚会议上，福州市委一位高层对全体与会干部说，“还有谁收了钱的，如本月底前主动向纪检部门交代者，将获从宽处理。”
据北京一家报纸12月9日的消息，同时被双规的还有原福建省国家安全厅副厅长智渡江、原福建省地税局副局长李康振、原福建三明市副市长刘用、原福州市晋安区检察院检察长陈峰、原鼓楼区法院副院长游礼杰、原鼓楼区法院刑事审判庭庭长游可为。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位知情人士12月9日晚向记者表示，“就在前几天，福州市委还在讨论福清市委书记朱健升任福州市委常委的问题。”福建一家省级传媒的一位高级管理人员，在12月11日向记者透露了一个细节，“上周，本地某电视台排出一台晚会，因为有市里的领导参加，所以主持人有一份届时出席的领导名单。就在晚会开始前，这位主持人手中的名单被收上去修改，并反复修改了几次。”
涉嫌巨额受贿
据悉，此次8位官员被双规，皆因涉嫌收受福州一位富商陈凯的巨额贿赂。
12月11日早，记者向福建省纪委咨询此案的进展，该部门一位工作人员在电话中表示案件仍在调查中，还不能提供任何消息。
在被“双规”的官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宋立诚和朱健。据知悉内情的人士介绍，宋、朱两人及原福州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方长明三人，私交甚好，民间戏称其为“福州三铁哥”。
有据可查的是，当年宋立诚从福州市鼓楼区委书记升为福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时，就是时任福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方长明接了他的班。
方长明毕业于福州市委党校大专班，历任福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鼓楼区委书记、福州市委常委兼市委秘书长。经记者多方求证，确认方长明已于去年被另案正式逮捕。
根据当地官方媒体公开的资料，宋为福州本地人，五十岁左右，1992年以前时任福建某省领导的秘书，1992年到1993年间，宋任福州市鼓楼区副区长、副书记（正处）。1993年，宋升任鼓楼区区长，旋即官至该区书记。1999年，宋任福州市政法委书记，成为市委常委。2002年，宋立诚成为福州市委副书记，兼市政法委书记。
而作为福州地区最富裕县级市福清市市委书记的朱健，原为福州大学校团委书记，后升至福州市团委副书记，1996年4月后任福清市市长、市委副书记，经过近6年时间，在2001年8月福清原市委书记宋克宁调离后，由他主持该市全面工作。2002年1月27日，朱成为福清市委书记。
有一种说法是，方、宋、朱三人平时喜欢一起玩乐，他们经常出没全嘉福大酒楼和凯歌音乐广场等场所，这些场所，皆为一度号称“福州首富”的陈凯所经营。
这些说法，记者一时无法查证。不过陈凯在案发前活跃于福州政经界，还曾担任福州市政协委员，确是事实。12月11日晚，一位与陈相识的人士向记者描述，“一次陈家办（红白）事，门前路上停的豪华车里不乏闽O、闽K字头的政府公车。”
有参与办案的当地司法机关内部人士披露，陈凯被捕后，在专案组长达4个多月的审讯中，陈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和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关系网，由此引发了纪检组织全面介入调查。
被FBI盯上的“福建首富”
陈凯被捕，导火索是一个号称“亭江125”的人。
王坚章，福建亭江人，纽约中国城不少华人，提起他都耳熟能详。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亭江125”的外号有两个来源，其一是王坚章贩毒暴富，在圈内号称资产过125亿人民币；其二是王坚章的体重曾经一度达到125公斤。
据了解陈凯涉毒案详情的当地司法机关人士介绍，上世纪80年代末，在同乡的介绍下，陈凯在美国结识了王坚章，而此时，王坚章的毒品生意已经初具规模。1989年，因涉及在泰国曼谷贩卖一吨海洛因的大案，王坚章被捕，之后在纽约服刑4年，刑满释放后回到香港，并终生不准再进入美国。
但王的毒品交易并没有由此结束。
2003年11月13日，由美国DEA（美国缉毒署的简称）远东地区负责人威廉·斯耐普和DEA驻京办的谢子鸿组成的“125”专案代表团一行9人抵达福州，与该省公安厅有关部门进行了会谈。中美双方在会上向全国媒体通报了今年5月16日，福建省公安厅在公安部的直接指挥下，与美国缉毒署联手侦破代号为“125”的跨国贩毒案的最新进展。
据当时参加新闻发布会媒体的公开报道，2000年12月，美国司法部缉毒署得到情报：一个国际贩毒集团长期在福州从事大宗海洛因走私犯罪活动，从“金三角”贩运毒品经福州等地贩运至美国纽约。在1997年至2000年的4年间，该贩毒集团先后成功组织10批海洛因运至纽约，总数超过2000件（每件700克），并由居住在福州的贩毒头目遥控在美国的同伙销售。另外，该集团还不定期地与广东制毒分子勾结，在印度设点制造冰毒。
2001年初，美国纽约专门成立了由纽约DEA、海关、FBI、移民局、警察局等5个部门组成的专案组，开展侦控工作。美国缉毒署将此案列为中美禁毒合作的头号大案。2001年9月12日，公安部禁毒局根据美国缉毒署驻京办通报的情况，决定由福建省公安厅对该贩毒集团进行立案侦查。2001年10月30日，中美召开首次专案会议，决定以主犯王坚章的绰号“125”作为专案代号。
2003年5月初，警方得到消息：在5月16日，在福州华美桑拿的毒品交易中，王坚章将会亲自到场，这是中美警方合作两年来唯一一次可以“人赃俱获”拘捕王坚章的机会，5月10日，中美两方决定收网抓人。5月14日，公安部、美国缉毒署驻京办专门派联络官员来闽指导协助破案。
从5月16日上午7时到17日凌晨，办案人员开始对所有涉案人员和交易现场实施抓捕搜查，当场抓获王坚章、陈荣华、郑美秋、张见宝等4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和两名涉案人员，缴获海洛因36千克和一大批赃款赃物及交通工具等。同时，广东、云南、香港和美国警方也采取行动，分别在当地抓获刘榕城、郑金等14名犯罪嫌疑人。5月17日下午，印度警方根据我国警方提供的情报，在当地抓获万德龙等6名制毒犯罪嫌疑人。
到5月21日，中国、美国、印度和中国香港共抓获此案犯罪嫌疑人28名，其中中方抓获10人。
与先前北京一些媒体报道有出入的是，据知情人士透露，陈凯被拘时间则早于此，应在5月10日与5月16日间。
陈凯的神秘之处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一些与陈凯平素有来往的商界人士，对其“福州首富”的称号并不认可，认为“本地比他资产多的老板不在少数”。但多数人对陈在福州的影响力，均表示不可低估。
出生于福州的陈凯，其发家史颇具传奇性。据一位了解陈凯经历的福州市政府工作人员介绍，上个世纪80年代初，陈凯便加入福州最早一批个体户的行列，他最初的生意是在福州台江区卖兔毛衫。
80年代末，陈凯在同乡华侨的引荐下前往美国寻找机会。据说陈用来创业的300万美金，便是其当时在美国淘得的第一桶金。
“凯哥”是陈凯在福州的别称，而“凯歌”是福州最有名的娱乐场所“凯歌音乐广场”的别称。根据较早前北京部分媒体的报道，陈凯在福州的产业，除了“凯歌音乐广场”之外，还包括“凯旋花园”、“海山大酒店”、“邦辉酒店”、“邦辉桑拿”、“全嘉福鱼翅海鲜大酒楼（两家）”，此外还包括外贸中心大酒店的部分股权。记者在福州走访过程中获知，这些产业目前大部分已经被封存，外贸中心大酒店因为陈凯的股份只占少数，得以幸免，海山大酒店也得以保留。
此前有消息称：凯旋花园所欠银行的款项主要集中在中国工商银行和中国银行在福州的分行。记者致电求证，负责凯旋花园按揭贷款的中国工商银行福州市闽都支行的一位经办人员说，凯旋确实欠了闽都支行的款，但是业主的银行按揭贷款还是会还的，他说有可能接手凯旋花园的是福建省第六建筑公司。而凯旋花园的建筑商正是该公司。
中行福州分行信贷部一位工作人员则告诉记者，凯旋集团的确从中行贷了款，款项已经由信贷部转到了资产保全部。
12月11日，记者在已经停工的凯旋花园看到，四栋15层的连体高楼已完成外装，但除了两个看门人外，并无动工迹象。售楼处大门紧锁。
同日，记者在福州市远离市中心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陈凯的家。这是一座被老式宿舍楼群包围的、外型类似泰国王宫的三层蓝色别墅。
记者敲开了紧闭的铁门，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士，面对记者的采访要求，他回答道：“主人们都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本报记者汪生科、张文强对本文亦有贡献）
图：
“福州首富”陈凯名下的产业中就有凯旋花园地产项目 王晓林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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