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黄钙
“我们每年只有20多万元的经费,除了日常开支,要为民工免费维权能力极为有限”。番禺打工族文书处理服务部负责人曾飞洋一到年底,就得为下一年的经费四处奔波。尽管如此,服务部从1998年成立至今,每年都为200多个民工免费维权。
数量渐增经费拮据
从2002年开始,珠三角专门为民工免费维权的NGO(非政府组织)进入蓬勃发展阶段,2002年至2003年一年间新成立的此类NGO达10多个,它们的主要职责是免费为珠三角数千万民工处理欠薪、工伤等劳资纠纷。长期关注珠三角民工生存状况的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王运祥博士,多次呼吁社会各界支持NGO开展工作。他发现,尽管为民工免费维权的NGO数量日益增加,但是大多数经费拮据,未能更好地满足社会需求。
2003年,曾飞洋从另一家国外NGO那里得到25万元的资助,搞了一个“探访工伤者”的调查项目,这是服务部创办以来得到的最大一笔资助。在此之前,曾飞洋从2001年2月起,已经和助手程恒涛先后跑了顺德三洲手外科医院、中山武警手外科医院、广州恒福手外科医院等珠三角12家手外科医院,探访了300多个断指民工,并以此为线索深入到企业访查了另外3000多名断指民工。
据曾飞洋估算,珠三角企业现在每年发生断指事故个案至少有3万宗,被机器切断的手指头超过4万只。“在国外NGO的资助下,经过10个月的努力,如今前期调查已经完成,正在做统计和分析工作”。曾飞洋的做法,立即被珠三角其他NGO克隆,包括深圳宝安德兴咨询服务部、深圳职安健服务中心等机构,均在酝酿类似的调查方案。
部分替代了工会的作用
华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王金红教授认为,“珠三角大量涌现NGO,显然有其深层次的社会原因”。
目前,聚集在珠三角的民工总数达8000万,他们与流动资本,以及当地的社会之间形成了三方利益关系。“在这三方关系中,民工处于最为不利的地位,他们的权益往往受到漠视”。因为当地社会最关心的是当地经济建设。
一个明显的例子,珠三角一带普遍在区以下的各镇设立劳动站,但劳动站不是市区劳动局的派出机构。劳动站的人、财、物均归镇政府领导,主要任务是替镇政府向企业收取各种费用。曾飞洋认为,劳动站的这种职能决定了在受理打工者投诉时,容易偏袒用人单位,客观上起了宽纵恶劣劳动条件的作用。
另外,虽然《劳动法》自1995年实施后对维护劳资双方合法权益起了较好的作用,但近年来,全国各地大量涌现劳动争议案件,《劳动法》凸现了很多滞后于经济发展的“盲点”。曾飞洋认为,先仲裁后起诉的立法规定,导致了外来工诉讼成本的增加,不利于保护弱势群体的权益。“当民工与企业发生矛盾时,当地社会很自然地偏袒企业一方,民工并不能从当地社会获得必要的支持”。从另一个角度看,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民工,已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一个潜在因素。
王金红教授认为,所谓“社会需求产生社会供应”,这就是近年来珠三角大量涌现为民工维护权益的NGO的根本原因。而活跃在珠三角的NGO,“甚至部分替代了工会的作用”。番禺市将威公司外来工邓玉国说,他在工作时右手大拇指被裁断机裁断,被评为伤残7级,但公司分文不赔,他也找过当地工会,但没人为他出面说话。无奈之下,邓玉国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找到了番禺打工族文书处理服务部,结果顺利拿到了1万多元赔偿金。
据熟悉工会工作的民间学者鲁宁介绍,在国外,专职工会人员通常不由资方直接供薪,其薪酬来源于通过税收立法,从税收中专门划出一项支付给工会的资金。由于工会从经济收入可以确保独立和公正,经过200多年的完善,工会在协调西方国家劳资纠纷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现行制度局限NGO发展
珠三角NGO的经费来源,多数为香港NGO(如香港乐施会)资助,也有福特基金以及美国、德国、爱
尔兰、加拿大大使馆的援助基金。相对境外NGO而言,珠三角的NGO规模很小,通常只有几个专职工作人员,外加活跃在高校的学生义工。
大量的境外资助,与国内NGO筹资渠道不畅不无关系。根据中国的《公益捐赠法》,只有社会团体、民办非企业和地方政府可以接受捐赠。但想注册成社会团体并非易事,需要有业务主管单位,“而事实上主管单位很难找到”。
比如番禺打工族文书处理服务部只能进行工商注册,限制了劝募等筹资功能。在筹资方面“寄生”于国外NGO,所能获取的经费极为有限。王运祥博士说,“珠三角多数NGO,每年的总预算仅为30至50万元左右,除了人员工资和办公费用,还有多少财力来奢谈为民工免费维权?”
为民工追讨被拖欠的薪水,就令珠三角NGO头疼不已。劳工教育及服务网络的张明辉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很多时候都帮不上忙,因为老板们总是不肯合作”。新华社11月24日的一篇通稿报道,“目前民工被拖欠的工资估计在1000亿元左右,主要发生在建筑施工企业和餐饮服务企业,其中建筑施工企业占拖欠民工工资案件的70%。”
结果,“跳楼讨薪”近年来成为都市一景。张认为,民工选择这一极端的做法,显然有其无奈的一面,“作为弱势群体,如果有更好的对话形式,也许他们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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