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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制药协会总裁：中国应当记取欧洲的严重错误
美国制药企业的研发投入，比欧洲大概多了700亿美元，导致美国在药品研发上完全超越欧洲，再加上价格战恶性循环，欧洲的确已失去竞争力。
兼并的结果让人失望和各国反垄断的严格化，可能是这两年药业跨国并购锐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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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药监局应加快新药审批上市速度，中国完全可以加强自主研发，参与市场竞争。
本报记者 陈楫宝
北京、上海报道
麦奇洛（Tom McKillop）爵士是阿斯利康公司首席执行官。
麦奇洛爵士在取得了化学博士学位后，于1969年加入英国卜内门公司（ICI）全球研发实验室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之后他转入英国卜内门公司的制药部门工作了14年，担任了包括负责全球研究、开发和生产的技术总监在内的一系列管理职务。
麦奇洛爵士的社会职务包括英国制药集团的主席、西北科技委员会的主席。2002年6月，麦奇洛爵士被任命为欧盟制药行业协会的总裁，任期为两年。
“一辈子在全球转，就像一个全球公民。”
“全球公民”麦奇洛爵士第一次以欧盟制药行业协会总裁的身份“转”到了中国。另外，作为首席执行官，他在阿斯利康向北大资助300万元人民币，帮助建立北大中国医药研究中心的协议上签字。
从北京到上海，三天的访华行程让麦奇洛爵士有些应接不暇。
中国应记取欧洲的教训
《21世纪》：作为欧盟制药行业协会首脑，您在欧盟里能说上多少话呢？
麦奇洛爵士：欧盟制药行业协会成员不仅包括欧盟所有大医药公司，还包括美国、日本，及其他在欧盟投资、经营的医药企业，他们都可以加入这个行业协会，它制定行业的标准，比如建立一些行为准则，保证在市场营销的过程中根除腐败，也游说欧盟委员会，但不游说欧盟委员会成员国的政府。成员国下面有自己的组织，欧盟制药行业协会是整个欧盟层面上的组织，他们可以搜集一些非竞争性的信息，然后跟政府其他的部门交换这些信息，定期发布。
《21世纪》：在北大演讲时，您提到，欧洲比较美国而言，犯了严重错误，在走向衰落。
麦奇洛爵士：欧洲的制药行业发展实际上现在碰到很大的问题，可以说有一些重大的教训。在15年前，欧洲有着全世界最成功的制药公司，欧洲的制药市场比美国的制药市场大得多，欧洲开发的药品要比美国开发的药品多得多，但10年期间，欧洲市场在萎缩，美国市场在上升。
美国药品市场现在占到世界药品市场的一半。为什么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因为欧洲的这些决策人没有真正的考虑到制药市场的一些特性，没有能够奖励制药公司为创新所做的努力。他们的政策是不鼓励创新的，而美国则相反，大力鼓励创新。欧洲的确犯了很多糟糕的错误，欧盟委员会现在觉得欧洲的确失去了竞争力，这个行业已经变得非常脆弱，现在他们要迎头赶上，开始讨论现在该怎么办，但也许太晚了。因为美国遥遥领先了，中国、印度也已经在增长，他们竞争力在大幅提高，欧洲这方面是犯了非常大错误的。
《21世纪》：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
麦奇洛爵士：欧洲市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市场，你可以把它想成两个不同的层次，一个是欧盟各成员国政府，一个是欧盟政府。
欧盟各成员国政府，他们有权自己制定药品的价格，由于欧盟各国之间有药品自由贸易协议，所以当一个国家制定了药品价格之后，如果这个价格定得太低，就基本上表示它在其他欧盟国家的药品价格也变得降低了，这样就迫使其他国家跟进。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个现象不断重演，在欧盟的某一个成员国家把药品价格调低了，造成所有欧盟国家该款药品价格都跟着降低，就形成螺旋一样的不断下降的恶性循环。
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造成了大概每年有40亿美金的药品销售损失，对整个医药行业来讲，大概有20亿美元的利润损失，这些损失其实从某个程度上是可以用于继续性投资，创造更多原创药品。由于这些政策上的相互挤压，造成了欧洲市场竞争力大为下降。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欧洲市场里面，对每一个企业的药品研发投入，是有一些政策上的限制。在很多年以前，其实欧洲的制药企业在研发上的投入比美国制药企业多很多。但是在过去的十年里，美国在药品的研发投入大概比欧洲多了几十亿的美金。在美国，他们所有行业的研发投入，加在一起的话，比欧洲大概多了700亿的美金。由于欧洲各国之间的医药研发并不是一个非常协调一致的做法，所以这个现象导致美国在药物研发上已经完全超越了欧洲。
其实欧洲和美国，为中国提供了一个活教材，中国政府可以从这两个地区的此消彼长的趋势中做一个深入的比较研究。
《21世纪》：那你能说服欧盟那些“大佬”们吗？
麦奇洛爵士：其实我们在游说欧盟政府的做法上并没有特别成功。但是有一点很重要的，通过我们长期不断地努力，欧盟政府他们终于承认，他们做了重大的决策错误。
我们现在拭目以待的是，欧盟政府有没有勇气做一个彻底的改变。
跨国并购为什么低潮
《21世纪》：2年前，全球医药行业跨国并购风起云涌，但这两年，尤其是今年，跨国并购寥寥无几，已经出现了寒潮。
麦奇洛爵士：你的观点非常正确，兼并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工程，很多时候当两家公司合并的时候，他们太过于注意公司内部整合问题，而忽略了客户，也忽略了他们的竞争对手，由于他们的焦点太集中于公司内部，所以造成了很多未能成功的一些障碍。很多学术研究报告指出，在三个合并案中，只有一个兼并能够成功。
为什么这两年没有太多医药行业内的兼并风潮呢？我认为可能有以下的原因，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兼并本身是很困难的，并且有一些例子并不是非常成功，它兼并的结果让人蛮失望。另外一个就是各国反托拉斯主管单位都抱着一个非常严格的态度，因为他们担心企业兼并之后会造成市场垄断。如果说在你宣布兼并之后还要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得到主管机关许可的话，在这段时间因为有很多不确定性，会让员工的士气遭到打击。
《21世纪》：1999年，瑞典阿斯特拉和英国捷利康合并成今天的阿斯利康，从业绩看获得了成功，作为当年捷利康CEO，即当事人之一，您是怎样操作并解决棘手问题的？
麦奇洛爵士：我们的合并之所以能够成功，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在兼并之前已经经过两年的慎重准备。
而且在合并期间，我们不断灌输给员工一个重要的观念，就是你要把对客户的服务质量维持在以前的水平，而且你一定要打败我们的竞争对手。很多时候兼并的目的就是要降低成本，但是我们的合并并不是着眼于此，当初兼并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望扩大我们在世界各地销售市场规模，因为扩大了这个规模我们才能成功击退竞争对手。节约成本通常会打击员工的士气，我们仅想扩大市场规模，所以在这点上做得非常出色，员工有信心，也正如此，才跨过兼并的最困难时期。
游说全球创新
《21世纪》：2003年阿斯利康31亿美元研发投入，对于特殊的医药行业而言，高投入同时意味着高风险，随时面临着失败，一无所获，你们宣称就做专一原创药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做？
麦奇洛爵士：首先，人口老龄化浪潮的到来迫使我们这样做。在美国，2025年，三个人中就有一个是65岁以上，也就是退休的；在日本这个数字是2比1。这就意味着，在西方国家，最多就是三个人工作供养一个退休的人。由于老龄化，慢性病会迅速增长。那么，谁来照料这些不能够自理的人呢？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治疗疾病的方法，而找到好的方法只能依靠制药行业，政府是不管的。人口老龄化注定了对新产品的需求会增加，这是个大问题。
另外，开发创新性药品，增加股东利益，这在西方是非常重要的概念。我们一个成功的核心就是销售产品的成功，通过关键产品的销售实现业务的增长。效益增长还要有源源不断的新产品，专利保护20年，如果专利一旦过期，在六周内就会迅速损失90％销售额。如果不能找到新产品，业务就没办法坚持，所以我们必须要创新。
《21世纪》：对提倡创新而言，你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麦奇洛爵士：就是对知识产权的保护。
一般来说，药物研发过程中，将5000到1万种化合物药筛选到250个化合物，这250个化合物最后筛选出5个，可以进行真正临床研究的化合物，最终可能才能产生一个上市的药品。而且上市药品当中，只有三分之一才能真正地产生利润，整个过程要花10到12年的时间，而且要花费10亿美元的资金，你把新药品推向市场首先要花上10亿美元才能赚回你第一个美元。风险是非常大的。
所以如果你没有专利保护，就会立刻被别人抄袭。那么谁还愿意投这10亿美元，最后一无所获呢？创新和专利保护，我一直在全球进行游说。
中国的“真正面目”
《21世纪》：国际投资界有人认为中国是一个难懂的市场，您的观点是？
麦奇洛爵士：可以讲，中国的高速发展堪称是人类历史上经济最成功的故事。在20年的改革开放过程中，经济增长了7倍。日本花了25年时间，实现了6倍，日本被称为一个成功的故事，中国比它更好。再看工业革命，第一次工业革命要经过100年才能实现2.5倍增长率。
在医药市场，未来十年的增长率，我们预测是9.3％，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跨国制药公司纷纷加强在中国业务，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中国有这么大的增长潜力。
但是，现在问题是，中国要什么？你们是不是要通过国际公司来引进新药呢？中国自己研发方面要投入多少呢？我认为，中国实际上处在非常有利的地位，完全可以加强自己研发投入，完全可以参与竞争。比如，现在中国已经有20多个生物技术的研究中心。只要对于创新给予足够的关注，中国会取得很大的成功。另外，中国拥有信息和通讯技术优势，这非常重要。现在开发一个药品，并不是说来谈几吨的材料，谈的是信息。每一小片药可能都包含大量的信息，归根结底是信息问题。中国在信息技术方面增长很快。
《21世纪》：通过您的观察，跨国公司希望中国市场会出现哪些方面的改善或加强？
麦奇洛爵士：如果谈问题，我希望在两大方面获得改进或加强。
首先还是强调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中国加入WTO后，已经加强了对知识产权的保护，这是很重要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如何落实，尤其是加大执行力度。
其次就是我们希望加快新药审批的速度。为了要协调中国的药物审批效率能够跟世界先进国家达到同样水平，希望在药物审批机构之间，比如中国SFDA与美国FDA能够更加频繁交流。如果我们能够加快新药审批上市的速度，中国在未来全球的医药市场竞争格局里，会占有更加有利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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