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家渡
先知就是先知,连“快闪族”flashmob都想得出来。
大约100年前,著名的印度“快闪族”泰戈尔说:“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100年后,500
个“泰戈尔”聚集在纽约时代广场的玩具反斗城,又叫又跪去朝拜一条机械恐龙,但5分钟后他们迅速离去,让环卫工人连一点“翅膀”的痕迹都找不到。从语言到行动,两代“快闪族”相隔了100年。
大家闪才是真的闪,事不出半年,“快闪家族”横扫欧洲的伦敦、阿姆斯特丹、都柏林、罗马,乃至亚洲的东京、新加坡、台北、香港……近了,近了,据说香港的快闪族们已经提着篮子,跑到菜市场问阿婆有无游戏机(鸡)卖了。
快闪族们通过电子邮件发出指令,以突然之身惊现闹市,一起做出夸张、荒诞和反日常的无厘头举动,以娱人娱己,然后一哄而散,全然不顾观众那颗茫然的心灵上升起的阵阵迷雾。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周星驰电影里的群众戏,不过人人都是领衔主演。1990年代,苦闷的王家新写到:“终于能够按照内心写作了,却不能按照内心生活”,现在好了,大家可以去当“快闪族”,既能按照内心演出,也能按照内心生活。知识分子终于迎来了人格统一的一天。
这个后网络时代的伟大灵感,在很多人的眼睛中变形。艺术家们希望它是本世纪以来最疯狂的行为艺术;无政府主义者则将它视为科技时代的新兴“教派”;社会进步人士期望它能修成正果造福于民。即便是快闪族的创始人,“来自纽约的比尔”也自称这是他的一个理想,希望通过群众集体行动来促进公益。但他的远大理想显然不被追随者们认可,在“沉默的大多数”看来,flashmob不过是一次幽默的练习,一次“看起来是一个刮胡刀,其实呢,它就是一个刮胡刀”式的后现代主义还原术。
或者,它还完全应证了我个人一直坚持的人“突然发笑”的合理性。我愿意将快闪行动看作一次人类的发笑。如果你在无意识中突然笑出声来,恭喜你!那种人的反常状态很可能就是我们所说的天堂的藏掖之所和上帝路过的时间。你看,就连上帝都一散即逝,成为跑得最快的“快闪大佬”。也许,快闪计划是最接近上帝的一种游戏,上帝从一开始把人放在地球上就是希望看谁闪得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挤在这个说不上完美的空间里,做一些很难讲是否有意义的事情,迅速过完莫名其妙的一辈子,然后散去。你能够留下的只有那一块没有翅膀的天空,最真切的纪念品就是“飞过”。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上帝笑够了,该轮到人类吃吃一笑了。人类的幽默一直处于语言的巨人和行动的矮子,敢笑而不敢为,笑天下可笑之事却就是没有笑过自己。人在搞起笑来也是“意淫得来总觉浅”,而现在终于可以身体力行搞自己一把。从搞人到搞己,这中间花掉了不下一千年的造化之功。人对自我娱乐的可能性从来就不曾停止追逐。这里有一个永恒的真理,依旧被“快闪族理论家”泰戈尔说了:“我的存在,对我是一个永久的神奇,这就是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