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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者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12月08日 09:52 《环球企业家》

  在史上最大规模私有化过程中成为“俄罗斯首富”后,霍多尔科夫斯基无法遏止自己的政治野心,并为此进了监狱

  □毕克雷

  直到半年前,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的形象看起来还是
战无不胜。

  在过去短短几年间,作为俄罗斯臭名昭著的“寡头”阶层中的一员,现年40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已成功地将自己和所掌控的尤科斯石油公司(Yukos)来了个180度的大翻身,成了“现代”与“透明”的代名词:他成了西方知名媒体追逐的对象,他与西方国家的政要把盏言欢,从而树立起一个其他寡头不情愿效仿的样板,并成为俄罗斯最有钱的人——美国《Forbes》杂志估计他的资产逾80亿美元。今年四月,在尤科斯宣布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Sibneft)合并从而成为全俄最大的石油公司以及全球第四大石油公司后,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能量更是不可限量。在《Forbes》今年初的“全球10大最有影响力的富豪”排名中,他排在第7位。

  或许正是由于霍氏太强势,俄罗斯当局10月25日对其的逮捕事件在俄罗斯工商界不亚于一场强震。他的罪名包括:欺诈、伪造公文、个人和公司逃税、违反法庭判决和侵占国有财产等。

  西方舆论为之大哗,认为这是俄当局重估1990年代私有化成果的一个危险开端。俄罗斯总统普京否认自己对此案的干预,但他强调,那种认为“我过去没有交税,让我现在交,然后我们忘掉整件事”的做法是行不通的,法律必须始终得到遵守。俄罗斯检察部门则表示,由于案件规模大且复杂,调查期间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多可能会被羁押两年。霍氏本人的保释请求已被法院拒绝。

  没有人会怀疑事件背后的政治动机:在俄罗斯,对“寡头”阶层的敲打通常只有得到最高层的授权才有可能进行。在此前,因违背三年前与普京总统达成的“只可发财、必须交税、不准涉足政治”的协定,被称为“克里姆林宫教父”的别列佐夫斯基及媒体大亨古辛斯基这两个寡头已先后流亡。

  俄罗斯的新贵阶层也普遍揣测霍多尔科夫斯基也会选择这条路。尤科斯的高级经理透露,当尤科斯的重要股东、霍氏的长期合作伙伴列别杰夫在今年7月初被俄司法机关逮捕之际,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确也曾动过流亡的念头,并与属下讨论过向当局彻底屈服、部分屈服的方案。最终,霍氏认为这些方案都太危险了——它将会被克里姆林宫中的对手当作示弱的迹象。他最终选择了成为“持不同政见者”的生涯,并再也没有改变过主意。一如去年9月在莫斯科热映的电影《寡头》的最后一幕:片中的大亨与克里姆林宫决裂后,也曾考虑过流亡,但在最后一刻决定直面对手。“掉头,我要到莫斯科!”

   七宗罪

  如今,导致霍多尔科夫斯基落马的因素仍远未明朗,他的那些被众说纷纭的政治抱负表面上看起来仍按兵不动。不过,根据俄罗斯司法部门披露的有限信息,人们看到的仍是一个俄罗斯在转轨过程中的巨变和冲突所造就的一小撮超富阶层的典型形象。

  俄检察部门指控说,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在尤科斯的合伙人在2000年和2001年以将资产转移至海外众多壳公司的手段,非法攫取了近13.5亿美元的退税。在1999年,尤科斯旗下的四家公司在缴纳1.76亿美元的税款时,不合规定地使用了本票(Promissory Notes),而非现金支付。

  但对霍氏的财务指控的肇始原因倒并不是尤科斯,而是一个叫Apatit的国有化肥公司——俄罗斯最大的磷肥生产商——的私有化。在分析人士看来,Apatit的私有化过程正是“强盗资本主义”的一个典型——像霍多尔科夫斯基这样利用在旧制度中享有资源的人操纵体制,以政府付出的大代价取得巨额财富。

  1994年7月,在前苏联解体后的可谓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国有资产出售过程中,Apatit以拍卖的形式公开出售20%的国有股份。在拍卖的当天,有四个买家出现,出价为10亿美元的买家被宣布为胜出者。但接下来,胜出者和排在它后面的两个买家均拒绝购买股份。

  这样,就由排在最后的一个由霍多尔科夫斯基控制的叫做Volna的公司以2.83亿美元的出价完成收购。俄检察部门表示,其他的三个竞标者事实上也是由霍氏控制,目的就是在竞标时制造虚假竞争:他们的竞标担保都由霍氏拥有的Menatep银行的董事列别杰夫签字,且是同一天所签:1994年6月27日。

  根据拍卖规则,竞标成功者只需向政府交付22.5万美元,实质上相当于首付,却得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分两期投资2.83亿美元,以改善Apatit以及它所在城镇的基础设施。Volna爽约了。当局在跟进此事时,检方发现,Volna在取得Apatit股份后不久,便把其出售给一系列由Menatep控制的空壳公司(Shell Company),没有往Apatit投入一分钱。当两年的期限过后,当局欲收回20%股份时,却发现Volna已并不持有该股份,什么都没有。

  1998年,莫斯科地方法院宣布该拍卖无效,但是由于Apatit的股份已被出售,政府并不能重新收回。去年底,当局与霍多尔科夫斯基达成1550万美元的合解协议,并得到法院的批准,Volna在圣诞节时付清罚款。

  对霍氏的欺诈指控则与另一个叫NIUIF的化肥研究机构有关。1995年,NIUIF私有化,霍氏收购了44%的股份。根据俄检察部门的指控,霍氏也把NIUIF的股份出售给由自己控制的壳公司以避免投资义务,并拒不执行法院的拍卖无效的裁定。检察部门还表示,霍氏的盗用资产行为还包括向另一个寡头古辛斯基转移资产。

  逃税指控既针对霍氏个人,也针对尤科斯。检察部门表示,在1998和1999年期间,身为尤科斯CEO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却将自己的身份登记为顾问,以此来达到避税的目的。为了不让登记招嫌疑,霍氏还与尤科斯签定虚假的顾问合同,这样,他交的税就比当CEO应交的税少很多。就尤科斯而言,其逃税手段则是通过精心设计,将石油以很低的价格销售给自己控制的众多“幌子公司”(Front Company),“幌子公司”再以市价销售。过程中,尤科斯可以在一周内“制造”几十个“幌子公司”,也可以在一周内注销几十个,在交税时,尤科斯则使用本票。这样,霍氏就能从公司中卷走上亿的财富。

  与其他寡头与俄罗斯著名的黑帮相结合的情形相类似,针对尤科斯的还有谋杀指控。1998年6月26日,在指控尤科斯拖欠税款并反对尤科斯的扩张计划后不久,西伯利亚Nefteyugansk市的市长佩图霍夫即被枪杀。这一天,正好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生日。这种巧合使得有传言说枪杀佩图霍夫是追随者送给霍氏的生日礼物。除此之外,尤科斯的安全总管还被控在1998年试图谋杀莫斯科市长办公室的一位前女发言人以及Menatep的一名前员工,并最终谋杀了知道这两起谋杀企图并欲向当局揭发的一对夫妇。

  遭遇谋杀威胁的还有尤科斯的合作伙伴。

  在尤科斯与奥地利一家企业的合资公司中任奥方代表的叶甫根尼·瑞宾则向司法部门揭露,1998年9月,他造访尤科斯旗下的“尤科斯开采与生产公司”一个副总裁的家,在离开之际,遭到冲锋枪的扫射,但侥幸逃脱。半年后,他的车在离家不远的路上触雷,司机当场被炸死,两个保镖受重伤。这一次,瑞宾再次毫发无伤——他提前15分钟下车去参加侄子的生日晚会。

  在针对第一场暗杀行动的调查中,俄罗斯军队的一个前突击队员被捕,但谁雇佣他至今仍是一个谜。第二场暗杀行动的调查则没有任何结果。但瑞宾相信,这与他和尤科斯的商业纠纷有关:在与尤科斯的合作中,他发现了霍多尔科夫斯基及其合伙人通过种种手段来逃税及掠夺国有资产,“感到震惊”的他表达了对这些行径的不满,针对他的暗杀行动随之而来。霍多尔科夫斯基对上述指控均予强烈否认,尤其是谋杀指控。

  收购狂

  初看起来,在俄罗斯的富豪阶层中,人们很难把颇具学者气质、待人谦恭甚至是害羞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与上述指控联系起来,更何况挑战克格勃出身的普京总统。

  196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出生在莫斯科一个普通的集体公寓里。父母都是工厂里的工程师,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家里的独子。年少的他一直想成为一个商人——他那时的理想是当一个苏联工厂的厂长,由于他经常向同伴表露自己的这个想法,在五岁时便有了“厂长”的绰号。而通过帮一家糖果公司装卸货物,年少的他已能为自己挣些零用钱。在读门捷耶夫化工学院时,他回忆曾拿着斧头在西伯利亚铁路上看管薪水册,也曾在一个工厂担任机工。总之,收入都比他父亲多。

  不过,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更像是一条通往仕途的光明大道:年仅23岁的他即成为莫斯科伏龙芝区共青团区委副书记。考虑到其父为犹太人的背景,霍多尔科夫斯基走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苏联的反犹主义一直盛行。秘诀呢?就是行事谦恭,并尊重苏共党内的老者。

  然而,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心仪的仍然是做生意。当时共青团开始实验让自己的成员创办企业,免税并保留利润。于是,在共青团的支持下,1986年大学毕业后,霍氏与五六个伙伴创办了一家咖啡馆,遭到失败后成立了“青年科技创造中心”。好运气随之而来,“青年科技创造中心”向苏联工厂兜售新技术、做咨询、倒卖进口PC(后来自己组装),甚至法国白兰地。霍氏吹嘘说,当时所有的苏联政府机关都是他的客户。

  但他的真正大生意,却是利用苏联货币体系的漏洞——这也是当时苏联犹太人所热衷的。当时,苏联有两种货币:一种是现金;另一种是“非现金信用”,实际上是一种政府发给工厂企业作补贴用的一种虚拟货币。名义上,“非现金信用”是不能被兑换为现金的。然而,在共青团的支持下,霍多尔科夫斯基被允许从他的工厂客户中收取“非现金信用”,存在银行里,提取出来的则是现金。而在当时,现金卢布的价值大概是非现金卢布的10倍。霍氏再把所得现金卢布来购买美元这样的硬通货。

  在不到两年内,霍氏的年收入就达到了8000万卢布(按当时的官方汇率相当于1.3亿美元,按黑市汇率相当于1000万美元),员工有5000多人,从而成为当时苏联善于利用权势资源致富的新商人的典型,并由此升任共青团莫斯科市委第二书记。

  对他而言,真正的转折点始于1989年Menatep银行的创办。在当时苏共总书记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的带动下,苏联的经济改革启动,放松对商业银行的管制,创办一家银行的注册资本只需10万美元。在“非现金信用”中大赚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决定创办自己的银行,在动用了他在政府的关系后,Menatep成了第一批拿到银行业务许可证的私企,也是苏联自“十月革命”以来的第一家私营银行,第一家上市公司。

  在创办Menatep的早期,由于担心政策变化,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的同伴都是在忐忑不安中渡过:商业银行虽然被放开,但“资本”在定义上几乎还是非法的。兜里的1美元都可能让你蹲上5年的监狱。“我们经常彼此说:‘早上好,你难道还没有被逮捕吗?’”他在1999年接受采访时如是说。针对Menatep开办的一些业务,当时的政策的确需要调整变化。霍多尔科夫斯基向西方媒体夸耀说,Menatep是获得当局允许的第一家在海外设有户头的银行。“当我第一次问他们时,他们居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笑着说。

  除此之外,当1991年政策允许时,Menatep还是第一家在莫斯科开设外币兑换店的银行,并在同行中开在电视上大做广告的先河。Menatep不仅给霍多尔科夫斯基自己的贸易生意提供融资,更多地是处理国家资金,比如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的受难者发放抚恤金。

  在苏联解体后,有传言说Menatep还帮着共产党向海外转移资金——霍多尔科夫斯基总是对此予以否认。Menatep也曾涉嫌通过美国一家银行进行巨额洗钱,把俄罗斯的国际援助资金转移至海外。

  不过,在解体后的1992-1993年间,高通胀和直线上升的利率的确让善玩借贷和外汇交易游戏的Menatep迅速壮大。但它的真正腾飞的契机,还是叶利钦实行的私有化改革。

  在戈尔巴乔夫的经济改革中,那些由部委控制的大型企业大多已经与原部委脱钩,原来的管理者摇身变成所有人,并把剥离出来的大部分资产装入自己的腰包。叶利钦的私有化改革则把大型国企实行股份制改造,中小型国有企业则通过出售和拍卖的形式进行直接私有化,那些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企业则成了这些充斥着舞弊行为的出售拍卖活动的主要参与者。早在1994年底,俄罗斯已有70%的工业企业进行了私有化。

  这就构成了观察人士眼中的一道奇观: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像俄罗斯这样的国家,规模巨大的国有资产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转到一小撮人手中。“从未想过当银行家”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当时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当一辈子的银行家;要么成为俄罗斯庞大工业领域里的一个金融专家。不想错过这一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的他选择了后者。

  Menatep开始了疯狂的收购行动。到1995年时,它已经控制了40多家实业公司(两年后,这个数字变成了100多家),触角涉及房地产、钢铁、塑料、纺织、化工(包括后来惹祸上身的Apatit收购)和食品等领域,拥有员工1万5千人,资产高达21亿美元。它的总部,即是被当年俄罗斯共青团作总部用的一幢19世纪城堡。

  同时,当时已名列俄罗斯第十大银行的Menatep仍为政府服务,是财政部、税务局、莫斯科政府、俄罗斯军备出口以及俄政府与古巴的红糖交易的指定银行。在外汇市场,它仍兴风作浪,并把所得用于收购国有企业。

  对于自己大肆收购实业企业的动机,霍氏还有另一番解释。“在俄罗斯,你根本不能满足于在贸易上赚大钱,因为没有人会理解这件事。你不会安怡自在,你会被敲诈勒索,会被政府机关调查搜索,连你的父母都不会再尊敬你。最终,你会被扼死。”

  在苏联成立前的俄国,贸易商就已被大众视为寄生的投机者。

  控制权

  最终成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控企业中“皇冠上的明珠”以及摇钱树的,便是尤科斯:1995年12月,以Menatep为首的财团以3.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尤科斯78%的股权

  当时,叶利钦政府陷入危机:国际债务到期,却无力偿还——那些本来能带来巨大税赋的大型国企负债累累,叶利钦并不能凭自己意愿撤换那些在地方拥有强大势力的企业负责人。因为这些负责人一直向员工灌输说,糟糕的经营状况都是莫斯科的错误。叶利钦如果要人事洗牌,就得冒工人阶层会重新青睐共产主义的风险。

  叶利钦开始向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内的商贾巨头求助,并抛出了“债转股”的计划,将政府在大的钢铁和石油公司中所持股份出售给寡头,并形成了这样一个政治契约:在叶利钦连任竞选时,包括霍氏在内的寡头联盟将会全力支持。

  Menatep被俄罗斯政府委托负责当时全俄第二大石油公司尤科斯的股份拍卖,最终竞标成功者则是由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其合伙人控制的一家公司。由俄罗斯三大银行组成的竞标者尽管开价比霍多尔科夫斯基高,却被Menatep认定为资质不合格。当时美国加州亿万富翁马丁·戴维斯也欲竞标,霍氏则专门派员去游说,表示投资俄罗斯工业有巨大的商业风险,戴维斯最终同意退出竞标。

  在很多人看来,3.5亿美元的价格实在是太便宜了——尤科斯当时的估值为7亿美元,1997年在莫斯科交易所上市时,市值则达70亿美元——霍氏一定是做了手脚,包括贿赂叶利钦总统。

  霍氏则大吐苦水说,拍卖的附加协议是他必须缴清尤科斯以前拖欠的税款,此后尤科斯也不再享受税收补贴。这就意味着,他得交上总额32亿美元的税款。霍氏得需要借贷交税款,他回忆说,当时惟一肯借钱给他的就是军火商,而军火商发出的信号再明白不过:如果霍氏不能还款的话,就拿人命来换。

  霍氏并不讳言他与政府的良好关系——1991年,他还当过一小段时间的俄罗斯能源部副部长。“有时,政府要求我们的帮助;有时,我们也会帮助政府。”1995年,俄政府请求Menatep发放低息贷款以帮助车臣重建。作为回报,当年发生银行业危机时,俄政府向Menatep注入资金挽救。

  不过,在当时,霍氏仍乐意向西方媒体强调企业与政府保持一致的重要性,“我们必须明白,(俄罗斯)政府对商业来讲仍非常重要。怎么个重要法?如果总理让我从Menatep辞职,我一定迅速照办。”在公司里,他则爱对底下人说,“我并不拥有任何东西,都是租来的。”

  这种低姿态使他与当时已经在俄罗斯政坛呼风唤雨的其他“寡头”区别开来。寡头中的最敢言者别列佐夫斯基曾宣称,他和其他7个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控制了俄罗斯近一半的经济。曾出任副总理、被称为俄罗斯私有化总设计师的盖达尔也表示,“在高峰时,7至10个寡头才是真正的政府,他们可以随意撤换总理,推行有利于他们的经济政策。”

  霍多尔科夫斯基非常讨厌“寡头”这个称呼,并辩称,在俄罗斯1000多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商人有过那么大的影响力,在苏联解体后的日子里也不曾有。原因很简单:与美国不同的是,在俄罗斯,政府机器的力量要强于任何个人、企业乃至企业联盟。

  但这并不意味外表温文尔雅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生意场上是一个温和主义者。事实上,他像其他寡头一样冷酷无情,只不过更精于设计。

  霍氏坦言,自己喜欢集权的管理风格。他经常调换员工的工作。那些受命做项目的小组会发现,总会有另一个小组在与他们做同一个项目,这种时刻存在的危机感让员们感觉在尤科斯工作简直是在做“极限运动”。霍氏自己的解释是:“问题在于,现在经商仍有很大风险,正像有人说的,你每天所做的决定,都离悲剧只有两步之遥。”

  这种思路使得在霍氏接手尤科斯的最初几年里,劳资关系非常紧张。他在企业里安装闭路电视,以监视工人的一举一动,表现不好的便会被开掉。接手尤科斯的头几个月里,他一共开除了上千名有酗酒习惯的员工,而当时,尤科斯的员工总数约为1万。尤科斯的油田工人抱怨说,三个月前就该发的12.5美元的月工资,他们如能领到10%就已经很幸运了。但这10%的工资使你不至于挨饿,继续为霍多尔科夫斯基工作。霍氏和他的伙伴则把赚来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而不是用来改进生产。

  1998年,国际市场上油价下跌,尤科斯开始拖欠允诺交给Nefteyugansk市的税款。两者之间的关系开始高度紧张。不久,市长佩图霍夫即被枪杀。结果,佩图霍夫的葬礼演变成一场针对尤科斯的示威游行,被拖欠工资的工人以及约4万名被解雇的工人冲进尤科斯在西伯利亚的办公室,把玻璃和电脑砸得粉碎。

  霍氏为巩固自己对尤科斯的控制权所用的手段则激怒了小股东尤其是国际投资者,并引来西方媒体的一片指责声,使其成为俄罗斯“强盗男爵”的典型。

  尤科斯是一家庞大的集团企业,旗下有众多的油田、炼油厂及附属企业。在霍多尔科夫斯基收购前,尤科斯旗下的一些公司的控股权已被出售给私人,包括海外投资者。这样,霍氏虽拥有整个尤科斯集团的控股权,但并不拥有旗下每家企业的控股权。

  热衷集权管理的他自然不能容忍这个状况,开始用各种手段巩固自己的控制权。尤科斯下属企业中的外国投资者会发现,当有一项非常关键投票的年度股东大会即将召开之际,会议地点突然被更换到另一个遥远的城市,根本不可能赶上。直到1997年,霍多尔科夫斯基才取得了对尤科斯的完全控制权,并使其上市。霍氏向外界公布了他的雄心:让尤科斯跻身世界10大非国有石油公司之列。

  接下来,他开始对阿莫科(Amoco,现已属于BP)石油公司开战。当时,阿莫科对西西伯利亚的Priobskoye油田非常感兴趣,并与尤科斯的一家子公司联合开发,但当1998年该油田即将大规模生产之际,已投入3亿美元的阿莫科却意外退场。霍多尔科夫斯基解释说,这是阿莫科犹豫不决的结果:它有Priobskoye油田项目的独家谈判权,却把谈判一拖就是5年。当自己完全掌控尤科斯后,在得知没有任何文件要求尤科斯须继续谈判后,双方的合作便戛然而止。

  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未来得及弹冠相庆,他从商生涯中的第一个重大挑战——Menatep的破产——便跳了出来: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爆发,众多银行倒闭,Menatep也不能幸免。霍氏迅即把Menatep的优质资产转移到自己所控制的其它金融机构,而破产法院所指定的管理人此时已无法获得Menatep的完整财务状况——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装有Menatep的所有财务文件的卡车离奇跌入伏尔加河中。

  债权人对此愤怒不已,尤其是包括大和银行(Daiwa Bank)和西部商业银行(West Merchant Bank,Westdeutsche Landesbank的下属银行)在内的海外银行。他们曾在1997年底向Menatep贷款2.66亿美元,所获担保是尤科斯33%的股权。

  霍氏劝说银行接受他提出来的三年还债计划,以尤科斯的石油出口而非股份作担保。最大债权人大和银行和西部商业银行拒绝接受该方案,并把手中的抵押变成了尤科斯29%的股份,极大地动摇了霍氏对尤科斯的控制权。孰料,在双方的谈判于1999年夏彻底破裂后,两家银行便在市场上出售了自己的尤科斯股份,所获仅为当初贷款的一半。

  表面上看来,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决定——两家银行如果再等几个月,便能迎来莫斯科的股市复苏,以更高的价格出售股份。何必如此着急?霍氏的反控制策略再次奏效:在与银行谈判的同时,尤科斯及其子公司公布了规模巨大的增发计划。如果银行想继续持有尤科斯股份,就得再注入巨额资金;否则,他们的股份将会被稀释到微不足道。

  同时,霍氏开始悄悄地把尤科斯的最优质资产转移到海外自己控制的壳公司——壳公司在购买权益时用的是“本票”,尤科斯面临成为一个空壳公司的危险。这样,除了迅速出售股份,债权银行并没有其它路可走。最终,银行所售股份大部分都被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的合伙人买走,2000年初,尤科斯的增发计划被取消,被转移到海外的资产也被返还。

  但在这一控制权争夺战中,权益被侵害的小股东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增发过程中不允许小股东购买股份,当小股东团结起来要在布满监视器和机关枪的尤科斯总部的特别股东大会上投票时,却发现尤科斯得到法庭命令不允许其参加。

  最惹人注目的当属霍氏与美裔洪都拉斯籍大亨肯尼斯·达特间的纷争。达特在尤科斯旗下三家大油气企业持有超过10%的股份。他向法庭指控说,尤科斯和霍氏非法地将旗下企业的资金、石油以及其它资产转移,常用手段是把旗下企业的石油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母公司尤科斯,尤科斯再以更高的价格在公开市场上出售,产生的利润都被尤科斯截留,被转移到霍氏在海外的壳公司。作为反击,在霍氏的增发计划中,达特的股份也将被大幅稀释。

  海外舆论站在达特这一边,并把这形容为俄罗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股东权益纷争事件”。但等待达特的仍是与海外银行一样的命运:1999年底,达特被迫将所持股份出售给尤科斯。达特的律师表示,他们的生命安全遭到恐吓。

  在此之前,调查尤科斯增发计划的俄罗斯证券委员会主席瓦西列夫已辞职。他对媒体表示,代表尤科斯利益的黑帮也对他进行生命威胁。

  重塑形象

  事后回忆这些事件时,霍多尔科夫斯基仍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违反了法律。不过,他也承认,如果重新来过,他会做得更好,因为在法律之上还有道德基础。

  如果要选一个偶像的话,他的答案会是约翰·D·洛克菲勒。“他并不是最清白的人,他的儿子要好一些,他的孙子则是一个完美的正直人士。这中间花了100年,我花了几年就做到了。”

  这指的是他从2000年开始的重塑形象努力。在很大程度上,这是随着强势总统普京的上任,已渡过最混乱时刻的俄罗斯已开始恢复法律和秩序。在上任4个月后,誓言“寡头作为一个阶层将被消灭”的普京即约见俄罗斯的寡头们,表示不会重估当年的私有化成果,政府要为企业创造公平竞争的环境,但寡头们必须遵守法律,并不得干预政治。大多数的寡头都听从了。

  在牢牢地掌握了尤科斯的控制权、拥有了巨额财富后,霍氏也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和尤科斯洗心革面:在资产掠夺后,他的公司需要增长,增长就意味着投资,投资则需要稳定和透明的游戏规则。而在他展开控制权争夺战时,其他寡头已先行一步开始了亲西方努力,并意欲引来海外的战略投资者。

  霍氏决定要走得更远。在2001年,他向外界宣布了业界为之侧目的目标:让尤科斯成为俄罗斯第一个真正的跨国公司。

  他并不乏底气。2000年以来,在金融危机中受重创的尤科斯不但随着油价的上涨恢复元气,霍氏的一系列重组动作也使其成为俄罗斯最具竞争力和投资价值的石油公司,尤其对海外投资者而言。

  1999年,霍氏与世界最大的油田服务公司Schlumberger签定协议,以让其帮助尤科斯提高石油产量。新做法是争取让旧的油井生产更多的原油,而非大规模新开发油井。霍氏还聘麦肯锡做顾问,把尤科斯的下属企业由以前的独立实体变成负责生产、精炼和战略规划的与总部协调一致的机构。结果,尤科斯成了俄罗斯石油企业中成本最低的,在过去三年中,石油产量则提高了68%,与之伴随的是利润的上升:在2002年,尤科斯的净利润为31亿美元,是1999年利润的三倍。

  然后,霍氏开始引进“空降兵”。到今年初,尤科斯高管中的外籍人士已超过50人,包括从美国PennzEnergy石油公司跳槽过来的首席财务官布鲁斯·米萨摩。

  2000年6月,尤科斯董事会投票通过了“良好公司治理”的决议,11个董事席位中,有5名是海外的专家。尤科斯开始按美国的通用会计准则公布过去的财报,并为股东支付红利——这在俄罗斯的企业里已属异数。对于那些在Menatep破产过程中遭受损失的储户,霍氏也予以偿还。他甚至向其他寡头宣讲“责任”和“透明”的重要性。以前因侵犯小股东权益著称的尤科斯一下子成了俄罗斯大企业里透明公司治理的典范。

  这些重塑努力可谓恰逢其时。俄罗斯的石油工业长期以来虽因其庞大的储备在国家的工业体系中举足轻重,效率却一直低下。在经历了苏联解体后的最初动荡以及1998年金融风暴的冲击后,随着国际市场上油价的上扬,整个石油行业在1999年之后开始迅速恢复。国际时局的变化也是一个助推剂: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各大石油进口国发现,集中从中东进口石油是危险的。于是,俄罗斯成了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第二大石油出口国。

  霍氏的努力得到了丰厚回报。尤科斯的市值已从2000年中的3.5亿美元涨至今年初的200亿美元。在2002年中,准备在年底将尤科斯在纽约上市的霍氏成为寡头中公布自己详细财富状况的第一人:他向媒体表示,自己在尤科斯持有36.3%的股份,当时价值70亿美元。

  几年前,《Forbes》说我是俄罗斯最富有的人,我过去平静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霍氏笑言。

  这的确是一个告别。那个西方媒体中的“强盗男爵”现在已俨然成为“亲善大使”:在2001年,他模仿索罗斯的“开放社会”基金,成立了“开放俄罗斯”基金。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和英国慈善家罗斯柴尔德爵士都是董事会成员。

  与此同时,霍氏大搞个人公关——尤其在美国:主动与《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著名大报的主编交流,并开始对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发表意见,使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政客而非CEO;他频繁捐赠,受捐者包括美国的智囊机构和国会图书馆。在2002年,小布什的夫人劳拉·布什最热爱的“国家图书节”项目也收到来自霍氏的10万美元捐赠。

  他甚至将自己的外表也进行“升级”:苏式风格的眼镜被换成西方人热爱的无边眼镜。

  这种持续与美国显贵接触的努力获得了回报。他被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副总统切尼接见,并与小布什夫妇合影留念。在其办公室里,摆满了他与各国政要的合影。2002年7月,他与美国的能源部长会面讨论美国的能源政策。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在当年9月访俄时,参加了霍氏主办的宴会并做演讲。后来证明,老布什的此次访问目的之一就是为美国的石油公司与尤科斯合并做引线人。

  在旨在加强俄罗斯与西方国家联系的“开放俄罗斯”基金在华盛顿的揭幕式上,霍多尔科夫斯基对自己亲西方的欲望做了最充分的表露:“几百年来,俄罗斯一直在东方和西方之间选择,却没有机会做一个彻底的决定。现在,我们处在一个可能的转折点上,我们并不想让俄罗斯失去这个机会——我们希望它成为西方社会中的一员。”

  转变的反差如此之大,连霍氏自己都感到有些困惑。“是的,我现在是变了很多,但人都是随时间变化的,他们由此成熟。”当其他的寡头向一掷千金的传统富豪转变时,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生活则渐趋简朴:他爱看动作片、读科幻小说,、跳迪斯科,平时穿西服不打领带,最大的嗜好是收集钱包和文件夹。他向西方记者表示,继承的财富是一种摧残灵魂的事,他计划在身后只给四个孩子每人一百万美元左右的遗产,而他生命中的第二个事业便是把此前所挣的钱返还给俄罗斯人民。

  霍氏认为自己的财富是“名义上的”:如果俄罗斯的政治经济气候继续转好,尤科斯眼下的价值就是被低估的;如果变坏,财富的价值就不意味着什么。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创造俄罗斯的第一个跨国公司。“我知道该怎样结束我的商业生涯,”霍多尔科夫斯基说,“我将打造俄罗斯最好的公司,并把它国际化。”他列出的时间表是:2007年自己45岁生日时,尤科斯实现真正的国际化,自己卸掉职位。

  观察人士由此推断说,霍氏可能有意问鼎政治:到2008年时,根据俄宪法,连任两届的普京总统必须离职。

  政治野心

  今年春天,随着尤科斯公布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合并计划,以及艾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德士古两大海外石油公司意欲购买尤科斯的一大部分股份成为战略投资者,尤科斯向国际化大公司的方向迈出了一大步。

  不过,随着霍氏的长期合作伙伴列别杰夫在今年7月初被捕,有关他将问鼎政治的推测则提前变成了现实。霍氏的最终被捕,只是此事件的一个延续而已。

  对于几乎已将自己的“原罪”洗掉的霍氏为何招来如此飞天横祸,一些分析认为这是普京政权内部——由普京大力提拔的前克格勃人员与在叶利钦时代和寡头过从甚密的官员——的权力斗争使然。这是将自己的处境向西方描述为“正义”(资本主义)与“邪恶”(斯大林式的国家主义)间的较量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所乐于看到的解读。

  另外的分析则将这视作他和一个担心他不断增长的经济和政治力量的阶层——可能包括普京总统——的直接冲突所致。也有分析认为这纯粹是尤科斯与个别官员的私人恩怨,这些官员让普京牵涉进来。

  无论哪一层解读,都摆脱不了政治因素。不妨看一下霍氏在列别杰夫被捕后的政治宣言,“我从来没有说过大企业一定不能碰政治,”他说,“像这个国家的每个公民一样,每个大企业都有从事政治的权利。在这个国家,大企业的一个使命就是保持一定数量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

  现在还无法确认霍氏到底何时决意投身政治。最早从2001年起,当他开始对财富观频频发表极为超脱的看法时,观察人士已嗅到了他发出的信号:“赚钱并不意味着任何事情”,他当时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说,“建设社会才是有意义的。”而当他表示2007年从尤科斯退位时,这个信号就更加明显了。

  在今年春天,尤科斯的内部人士表示,霍氏已开始寻找尤科斯的新CEO人选。

  接近于霍氏的人士则表示,他有三大目标:在俄罗斯丑闻充斥的私有化过程中幸存下来后,改变自己的声望;重整尤科斯,以使其与一家西方石油公司合并;促进俄罗斯经济和政治的变化。

  与霍氏相交15年的尤科斯公司财务主管格鲁博维奇则表示,“霍多尔科夫斯基宽阔的人格不允许他只做一个商人,坚定的意志、战略性的思考、管理上的天分都使他向政治领域的过渡不可避免。”

  这也是俄罗斯的资本主义演变的自然需求。随着市场机制的逐渐确立,俄罗斯的资本主义开始进入第二阶段,那些在第一阶段一夜暴富的企业开始向控股公司转变,斥巨资投资工业、原材料和房地产领域。这些控股公司愈扩张,其政治野心也随之膨胀。在俄罗斯,石油工业被认为是在杜马里最有效的说客,在税收和管制政策上长期发挥影响力。不过,在西方国家立法里很常见的商业游说在俄罗斯仍是一个新鲜事物。由于缺少与政党合作的经验,商界通常需依赖自己在议会的代表来发挥作用。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手法是双向下注:他既在议会里拥有自己的代表,也斥巨资资助反对派政党。消息人士表示,在去年4月,霍氏与杜马里的两大反对党领导人达成协议,要在今年12月7日议会选举前往这些反对党的账户中打进数千万美元。

  他还想得到来自西方的保护伞。这也是他频繁到美国搞个人公关的原因。而意欲与像美孚这样的大石油公司结盟,目的也是如此。

  在今年10月初在华盛顿“卡内基基金会”上的演讲中,霍氏放言:“俄罗斯社会将要适应这样一个事实:人们可以拿钱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他的确这样干了。

  去年12月,在议会下院辩论时,一位立法者在发言过程中被另一个人打断,在他接过来的移 动电话的另一头,霍氏开始告诉他应该怎么说。最终,霍氏在议会里的说客及盟友投票反对一项对尤科斯不利的税收法律,并获得成功。今年春天,他们反对一项有关天然气的立法同样成功。

  消息人士表示,当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把霍氏直接干预的情形告诉普京时,“普京当时极度愤怒。”

  莫斯科的政界人士认为,信奉“可管理的民主”的普京一直允许不同政见的存在,却痛恨真正威胁其权势的人,尤其在今年12月的杜马选举和明年三月的总统选举即将进行之际——拥有巨额财富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可能是俄罗斯惟一能向普京发动独立的政治攻击的人,他也有足够的勇气这样做。

  而在这之前,霍氏过于亲西方的努力,也引起了克里姆林宫的不满。

  霍氏与普京的首度交锋始于今年2月。当时,普定约见众寡头,整个会见被电视直播。期间,霍氏对普京说:“腐败正在这个国家蔓延。”他指的是国有的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对一家小石油公司的收购事宜。霍氏认为6亿美元的收购价格太高了,可能有人正从此交易中不正当获利。

  一贯在公共场合言语温和的普京对霍氏的说法表现出罕有的愤怒。他回应说,霍氏自己正是从国家取得了巨大的石油资产。“问题在于,他是如何得到的呢?”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霍氏并没有理会普京发出的政治信号,而是一如既往地向反对党慷慨解囊。消息人士透露,霍氏所钟爱的Yabloko党,其预算的半数都是由霍氏支付。其实,其他寡头也会向政党捐钱,但不会去大声谈论此事。霍氏打破了这一禁忌。

  霍氏还就石油管线问题与政府争论不休。在俄罗斯,管线都是由政府控制,以确保对石油工业的控制,而控制了石油工业,则相当于控制了全俄工业领域的大半——在现今的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工业要占到政府收入的40%,能源公司的市值则占到俄罗斯股票市场总市值的75%至85%。尤科斯长期嚷嚷着要建立自己的管线,以便使自己能向俄罗斯北部、最终向美国输送石油。

  对于俄政府对伊拉克战争的政策,霍氏也提出批评,认为俄罗斯应与美国站在一起。

  在克里姆林宫看来,霍氏最具挑衅性的动作,可能是他要把俄罗斯变成一个纯粹的议会政治体系并使自己出任总理的秘密计划。直到入狱前,霍氏都坚信由于自己是犹太人,永远不会被选为总统。为此,他需要改变政治体系,包括修宪,以使其能在新体系中出任总理。接近霍氏的人表示,他确有此意。

  流亡海外的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则提供了一个更为极端的版本:霍氏向他讲述,今年春天自己曾与普京会面,在会面中,霍氏建议俄罗斯应该向真正的议会民主制过渡。在这个体系中,他出任总理,而普京则成为礼仪性的领袖。当西方记者就此向霍氏求证时,他拒绝评论。

  这个计划过于疯狂大胆,以至接近他的人士都不敢相信霍氏及其追随者居然愚蠢至极去实现它。

  今年5月,有关寡头们可能酝酿政变的政治咨询报告摆在了普京面前。作为回应,在今年6月份的一个政府发布会上,克里姆林宫特别安排了第一个提问的问题便是有关“寡头革命”的。普京当时的回答是:俄罗斯决不会“允许个别商界人士为其公司利益而影响国家的政治生活。”“不同意这一原则的,”普京补充说,都应该记住那些已失败的人——他指的是流亡海外的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前车之鉴,“一些人永远的消失了,另一些人则遥不可及。”

  霍氏再次忽视了这个政治信号。在他看来,与克里姆林宫保持一致,已变成值得嘲笑的一件事。

  “他们一直在表示,‘我们能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一件事’,”霍氏的一个政治盟友说,“普京只是想表明谁是真正的老板。”

  普京并不缺乏采取强硬手段的底气。与前任叶利钦不同,他并不欠寡头的人情债,并在选民中有着很旺的人气,而俄罗斯大多数的民众都对寡头阶层深恶痛绝。俄罗斯经济的迅速恢复有目共睹,外汇储备已超过600亿美元。

  7月2日,列别杰夫被捕,业界为之震惊。

  莫斯科的政治分析人士表示,司法部门之所以把尤科斯当作目标,就是因为它是俄罗斯最大、最强势、最透明的公司。当局意在表明,他们如果连霍氏都能打压,就能打压这个国家的任何人。

  7月4日,穿着“夹克不打领带”标志性装束的霍氏参加了美驻俄大使馆的独立日庆祝会。7月5日,霍氏被检查部门传唤。接着,他去美国爱达荷州参加有比尔·盖茨、沃伦·巴菲特等重量级人物在场的商业聚会。

  “巨额的财富给了他一种享有特权的感觉,”一位与霍氏相交多年并自1990年就与其合伙的人士表示。在他看来,霍氏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使其认为他有可能比别人更好地来运作政府。

  美国的聚会结束后,霍氏回到了莫斯科。当时莫斯科的商业人士大都以为他可能不回来了。“我以为他会流亡,”一个俄罗斯大亨说,“但是他决心成为一个持不同政见者。”

  “他不会妥协,”在英国流亡的别列佐夫斯基表示,“一些人能停止表现自我,选择虚伪;另一些人则认为自己的观点是重要的,这便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他不会让他们击垮自己。”

  在回来后接受采访时,霍氏表示,他确信俄罗斯的新民主能够帮助他保护他在尤科斯的权益。他不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看起来很愿意借列别杰夫的被捕事件来公开批评普京政权,认为普京是在向集权时代倒退。尤科斯也在全俄各地大树“我们团结在一起”的户外广告牌,其公司网站上也出现了“狙击尤科斯”的专题讨论。

  7月,美国的一个外交代表团访问莫斯科,表达了对尤科斯事件的关切。“霍氏向美国求救的做法真的惹恼了普京,”一位俄罗斯政治观察家说,“我从来没有看到他那么愤怒。”

  私下里,霍氏也曾试图与当局和解。他派中间人与检察部门接触,并表示“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所有的牌,我也会放下自己的牌。”他得到的回答是:“他们不会放下自己的牌。”

  在10月中旬,霍氏约见了自己的私人律师。当时在场的律师回忆,霍氏表示知道自己将会被逮捕,并已为此做好准备。对前来采访的西方媒体,霍氏也做如是表示,并说他仍然非常年轻,非常富有。当局终有一天会释放他,在这之后,他将继续自己的“战争”。

  10月25日,在被捕前最后一次接受采访时,霍氏仍保持着对普京政权的蔑视。“他们需要表明,即便是这个国家最透明的公司,也不是安全的。”几小时后,俄联邦安全局武装人员在新西伯利亚机场突袭了霍氏的私人飞机,将其逮捕。在其入狱后不久,霍氏通过律师发表声明说:“我并不对我所做过的任何事感到遗憾;我也不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遗憾。”

  此后,接近他的人士表示,霍氏正在考虑参加明年三月的总统大选,即便是在狱中。

  “看起来他好像是在表示,他以前的生活已经结束,新的一章正要开始,”尤科斯的副总裁雷·列昂那多说,“他会说,‘你们将不得不学会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对霍氏勇气表示钦佩的别列佐夫斯基对西方媒体预言,“对普京来说,把霍氏关进监狱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他还年轻,最终会出狱,这样普京就会有一个带强烈个人恩怨的富豪对手。如果把他关进监狱,普京几乎不得不将他枪毙掉。在俄罗斯,一切就是这么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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