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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2月1日开始，华北5省市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和内蒙古开展联合行动，治理公路超载超限。行动正式启动的第一天，本报记者兵分两路，分别从山西大同和北京调查了“联合治超”行动的落实情况以及连锁反应。
突然清静的收费站
12月2日一早，记者赶到晋冀交界处的山西京大高速公路煤检站时看到，能容纳200多辆大型运煤车的站外停车场，空空如野。四台平时昼夜使用的过载秤，也在入冬后首次停机。十几名平日三班倒都不得休息的工作人员，三五一群地聊起了天儿。有几个甚至围着火炉，在冬日的暖阳下酣然入睡。
该检查站肖站长告诉记者，12月1日全天只有12辆运煤车通过检查站驶往河北方向，而平日最多时，这个数字达1000多辆。
同样，来自京大高速公路孙启庄收费站的统计数据也显示，12月1日，该站收入仅2.7万元，比11月30日下降了60%，而今年9月初至11月中旬，该站的日平均收入达18万～20万元。
该站副站长邓秀平望着门可罗雀的收费站有些伤感：“平日里，那些运煤车的噪音让人难以忍受。现在，空气清新了，周围也安静了，可这心里，怎么却突然没着落了？”
运煤的人没了，最终还要苦了挖煤的
吴志军，山西左云县个体司机。五年前，煤炭市场价格看好时，他承包了一辆载重20吨的红岩卡车，跑起长途运输。运煤，是他全家四口人的惟一生计。虽说这几年运煤的利润越来越薄，但凭借“超载”，全家人吃饱肚子还不成问题。
“现在查超载动起真格儿，我不如在家睡觉。”吴志军半开玩笑地对记者说，但一丝难以掩饰的愁云不时泛上他黝黑的面颊。
记者看到，红岩车的四面槽梆已被吴志军分别加上了半米高的“马槽”。“以前只是用木板临时加高槽梆多装煤，后来，不超载不挣钱，就干脆用铁板焊死了。”吴志军蹲在一旁抽着闷烟，这几天，他正为公路部门要强行拆除所有运煤车自行加高的“马槽”而犯愁。当记者问他何时重新上路时，吴志军有些无奈：“忍几天吧，我就不信政府能看着俺们挨饿！”
在左云，目前几乎所有的公路煤炭运输，都由吴志军这样的个体司机承包。
受影响的不仅仅是运煤人，还有挖煤人。杨贵田，左云县木代村一号矿挖煤民工。虽然12月3日当天，他所在的矿井仍在照常生产，但开采出的煤已堆积如山，只有几辆载重不足3吨的三轮摩托在人工装煤。而一周前，这里日产的近1000吨煤，全部能被大车运走。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矿井又要停产，而我们上个月才刚刚复工。马上到年根儿了，这一年又要白干！”言语间，杨贵田眉头紧锁。
今年8月，山西一周内连续发生三起重大煤矿安全事故，之后，全省除四大国有煤矿外的全部地方煤矿均被勒令停产整顿。11月6日，木代村一号矿才开始正式复工。全矿近300人，停产期间，分文未得。
在左云，像木代村一号矿这样年产30万～40万吨煤的中、小型矿井，共有120余座，从业人员不下3万人。“真希望治理超载车的行动别持续太长时间，毕竟，运煤的没了，最后还是苦了我们挖煤的。”杨贵田叹了口气。
供暖科长的煤价烦恼
清华大学的供暖科科长老李最近有些烦。五省市联合整顿超载车的行动一开始，他就感受到了行动的冲击。给清华大学供煤的山西好几家公司，都要求提价，“他们要求从250元／吨提到300元～320元／吨，现在正是用煤的时候，必须赶快给人家一个说法，否则，过不了几天，煤可能就要断了”。
采访中老李还透露，如果改用天然气供暖，成本要增加4倍，而且，“因为舍不得烧，也就烧不暖，大家的意见可大了”。可见，作为供暖科长，老李必须紧盯煤价。
尽管北京某煤炭经营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声明“会遵守物价部门规定，保证煤炭供应”，但是，不少刚刚经历过食用油涨价风波的市民们，仍不免心存疑虑，“天冷、又查超载，如果司机都不送煤、不送菜，那价格非要涨不可。”由于担心菜价上涨，市民张阿姨已经开始动手存菜了，但对于本次打击的重点———煤炭超载，她却一点应对办法也没有，“暖气费是统一扣的，说多少就是多少，物价局有那么一个价格框着，但供暖的人少烧点煤，你总管不了吧，恐怕最后受影响的还是老百姓。”
涨价不可避免，但不会传递下去
普通煤从山西发出，吨价在130元左右，到了北京，落地价就要220元～260元，对北京用户来说，煤的首要成本不是煤的出厂价，而是运输加价。
记者就煤炭价格的走向问题咨询中国煤炭运销协会，该协会的办公室汪主任表示，整顿肯定是对的，早该整了，“我没去聊城开会(五省市联合整顿会)，别的同志去了”，“但估计没有考虑到价格上扬的问题”。
煤炭研究院一位山西籍的研究人员认为，“政府限制超载当然是对的，煤价上来了，只是把以前由公路默默承担的损失，体现到煤价里来了，煤价涨了，但政府可以通过其它形式，如补贴性公共交通、体育设施等方式补偿老百姓，国民财富并没有什么损失。从这个角度上分析，我们就会发现，打击超载，并
不会引发连环性涨价，因为市民的综合生活成本、劳动力恢复再生产能力的成本并不增加。我认为，涨价从煤开始，也就到煤为止，它传递不下去！”
这位研究人员还认为，不排除煤价上涨有商家、司机乘机加价的成分。至于煤价是否会持续上涨，他觉得，底牌在政府手中，政府有足够的力量化解商人们的哄抬物价，“截止到10月底，全社会的煤炭库存仍有1.21亿吨，同比基本持平，而且，国务院也未雨绸缪，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增大产能、增大运能，增加有效供给。”他认为，电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华北五省市对公路超载的联合治理对煤价的影响肯定会有，“如果不能同期解决乱收费乱罚款等问题，上升的煤炭运输成本肯定要转嫁到煤价中，而铁路运输，根本没有余力分担汽运份额，涨价，恐怕是必然的。”
看来，今年的冬天，清华的老李免不了要为起伏的煤价向上级多打几份报告。
编后
超载既严重毁损路面，也带来无穷的安全隐患，此次5省市的交通部门严查超载车肯定是正确的；不超载不挣钱、赔本跑运输还不如在家歇着，山西货运司机的“无奈选择”看了也让人心酸；而部分北京市民担心菜价、煤价上涨，似乎也并不是杞人忧天。一连串的“始料未及”，对此次华北5省市联合整治超载车行动提出了挑战。据了解，为了保证北京市的蔬菜供应，交通部门对超载的运菜车主要以批评教育为主，而对超载的运煤车则严格执行卸货处理。这种“弹性处理”其实恰恰反映出此次治理整顿的尴尬，即如果没有事先的综合考虑、周到部署，即使单个部门的治理初衷是好的，却未必会收到预想的效果，甚至引发其他环节的问题，最终导致治理措施流于形式。在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协调发展”已被确定为下一步发展的基调，相关政府部门再筹划类似的综合治理行动时，恐怕也应该认真将这一原则贯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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