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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前经济是否出现过热，有多方争论。作者经深入研究提出，如果从中长周期来观察，当前经济既不是总体过热，又不是局部过热，也不是没有新特点的正常发展，而是中国的工业化已进入以重工业重新大发展为主要特征的历史新阶段。
理论背景
对当前经济运行的三种判断
（一）增长速度偏快 一是经济增长速度偏高。根据以往经验，如果GDP超过10％，就是经济发展过快，随之将会出现通胀。今年一季度GDP增长高达9.9％，如果不是受非典影响，2003年GDP速度将会超过10％。二是投资增长过快。即使在通胀率达10—15％的经济过热年代，投资增长也是在20％以下，而现在的速度已超过了30％。三是货币供应量增长过快。2003年6月末，M1、M2同比增长均超过20％，处于近年来的最高水平，且大大高出GDP增长率。四是物价尤其是生产资料价格开始上涨。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上半年上升了0.5％，改变了自2001年11月份以来物价持续下跌的局面。6月份建设用原料价格较上月上升1.6％，较上年同期上升11.2％。
（二）仍处于比较正常状态 一是目前经济增长速度尚低于潜在经济增长率。我国潜在经济增长率一般认为在9—10％之间。二是最终消费需求一直处于增长乏力状态。在过去两次经济过热时期，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居民消费、最终消费年均增长均超过20％，高于同期GDP平均增长速度。而1998年—2002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年均增长8.4％，居民消费年均增长6.7％，最终消费年均增长7.3％，均低于或略高于同期GDP的平均增长速度。今年1—8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只增长8.5％。三是供给能力大增。过去两次经济过热往往伴随着消费品短缺和基础设施建设瓶颈，由此导致价格上涨。但《2003年上半年全国市场供求情况》调查显示，600种主要商品中，86％供大于求，14％供求平衡，无一供不应求。四是物价虽然开始回升，但仍然较低。如果考虑到前几年生产资料价格指数一直下降，目前的上涨只能说是恢复性上涨。2003年1—8月份居民消费价格虽然同比上涨0.6％，但上涨主要是鲜菜价格上涨引起的，如果剔除这个因素，消费价格仍将下降0.1％。
（三）总体均衡，局部可能过热 一是中国经济发展总体比较均衡。从经济增长的动力看，国内固定资产投资和基础设施投资、外国直接投资以及民间消费都增长较快，可以说多“引擎”在运转，这种比较均衡的增长在全世界都是少有的。二是部分行业出现投资过热。房地产业、汽车和钢铁行业均出现投资过热。三是部分地方出现了不太正常的开发区热，造成大量低水平重复建设及土地的大量闲置和浪费。
从三方面分析我国工业化进入新阶段
对经济运行的判断事关重大。我们应尽快从多角度做出客观冷静的分析和判断。
上述三种观点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当前经济运行的特点，但都是从短周期来观察的。如果从中长周期来观察，则当前经济既不是总体过热，又不是局部过热，也不是没有新特点的正常发展，而是中国的工业化已进入以重工业重新大发展为主要特点的历史新阶段。
由于重工业具有附加值较高、投资规模较大、投资周期较长、需求潜力较大、消费升级周期较长、产业链较长、中间产品比重高、产业带动力强等特点，因此工业化新阶段必然会出现经济增长速度加快、投资增加、货币需求增加、生产资料需求较旺、部分行业发展较快等现象。
（一）重工业重新大发展 在计划经济时期，我国实施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化战略，重工业一度在国民经济中居于主导地位。但那是没有农业、轻工业和消费水平支撑的重工业畸形发展，不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在改革开放时期，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战略得到调整，市场机制越来越在产业结构的调整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近几年来，在市场机制起主导作用的新背景下，重工业在轻工业发展的基础上开始了新的大发展。2001年、2002年、2003年1—7月，重工业比轻工业的增长速度分别快5.71、1.68、6.25个百分点，重工业在工业中的比重从2000年的56.28％上升到2003年7月的60.85％，而轻工业的比重则从2000年的43.72％下降到2003年7月的39.15％，一升一降，对比十分鲜明。
（二）第二产业比重加快上升 与重工业重新大发展相配套，2000年以来，第二产业的比重上升较快。从2000年的50.2％上升到2002年的51.8％，2003年1—2季度更是上升到57.5％，而自1978年至2000年，22年间第二产业比重一共才上升了2个百分点。
从增长率来看情况也是如此。2000年以来，第二产业增长率不仅高于第三产业，而且高于GDP增长率，更是远高于第一产业增长率。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产业一直处于稳步下降状态，第三产业则一直处于稳步上升状态。但2000年以来，第三产业稳步上升的状态被第二产业加快上升的趋势所阻挡。
（三）出现了一批以重工业为主体的高增长行业 与第一产业的单一性、第三产业和轻工业的复杂多样性有所不同的是，重工业是由汽车、机械、钢铁等几个有限的大行业构成的，与之形成密切前向和后向联系的还有煤炭、电力和房地产等几个大行业。因此，重工业重新大发展使得这几个行业呈现高增长态势。
工业化进入新阶段的原因和动力
（一）我国正处于重工业加速发展的工业化中期阶段 根据钱纳里模型，我国正处于经济结构转变三阶段（初级产品生产阶段、工业化阶段和发达经济阶段）中的工业化阶段，而且处于重工业加速发展的工业化中期阶段。根据霍夫曼、张培刚等人的研究，工业化一般经历三阶段：第一阶段是消费品工业居主导的阶段；第二阶段是资本品工业加速发展并逐步赶上消费品工业的阶段；第三阶段是资本品工业居主导的阶段。单从轻重工业比重来看，我国工业化已进入第三阶段，但考虑到我国曾长期人为拉高了重工业的比重，因而将我国工业化定为第二阶段或从第二阶段向第三阶段过渡的阶段可能更为合适。从英国、美国和日本等先行工业化国家的历史经验来看，一旦工业化进入重工业大发展的时期，工业化和经济发展的速度将加快。
（二）消费结构升级，对重工业产品产生了巨大需求 由于我国不同区域和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较大，其中收入较高的地区和群体已开始进入大额消费阶段，开始大规模消费万元和十万元级的耐用消费品（如汽车、住房等）。汽车是直接的重工业产品，住房是由钢材、建材等重工业产品建成的。
（三）市场机制在产业结构调整中开始发挥主导作用，民营资本开始进入重工业 与改革开放前重工业发展靠政府计划强制推动明显不同，这一次重工业重新大发展是在市场机制已在产业结构调整中开始发挥主导作用的背景下推动的，因而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同时，民营企业经过多年的发展，已逐步积累起了进入重工业的“门槛资本”，开始进入以前由国有大中型企业一统天下的重工业。如李书福的吉利集团投资汽车行业，德隆集团下的湘火炬控股陕汽集团、重庆汽车集团等，唐山建龙集团与上海复星集团共同投资宁波钢铁等。
（四）中国正在迈向世界制造中心，为重工业的发展提供了支持 我国的工业竞争力已显著增强，正在迈向世界制造业中心。由于制造业大部分为重工业，因此向世界制造业中心迈进的过程也就是重工业大发展的过程。同时，国际产业向中国转移也为重工业发展提供了支持。
（五）城镇化加快，为重工业发展提供了空间集聚条件 1978年以来我国城镇化速度明显加快，其中1998年以来城镇化速度又比1978—1998年间明显加快。这与重工业重新大发展是相互支持的：一方面重工业发展为城镇化提供了产业支撑；另一方面城镇化为重工业发展提供了空间支撑，因为重工业发展离不开城镇化提供的集聚效益和规模经济。
（六）基础设施建设和新技术对重工业发展形成支撑 重工业所需原材料和能源较多，对基础设施的依赖性较大。过去五年，我国建成了一大批交通、能源、通讯、水利等基础设施，为重工业发展提供了支撑。以网络化和信息化为标志的新技术革命正在全世界蓬勃展开，我国抓住了这次机遇，也为重工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
政府政策如何适应工业化进入新阶段
第一，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谨慎推出产业调控政策。工业化进入中期阶段后，重工业重新大发展，投资需求增加，部分行业出现高增长等现象，有其必然性。政府对此不必过分警惕，而宜采取因势利导、顺势而为的态度，一方面不必对那些高增长的行业采取限制性调控政策；另一方面也不必重点支持某些行业。要充分相信市场，由市场来调节各产业的发展。
第二，适当提高经济增长的预期。由于重工业的附加值较高，对产值增长的拉动力较大。因此在重工业重新大发展的工业化新阶段，经济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是正常的。先行工业化国家的实践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谨防各级政府投资过热。各级政府往往比民营企业和个人更容易产生投资冲动。产权不明晰的国有企业也存在类似情况。而且，重工业投资规模较大，投资周期较长，一旦出现投资失误，造成的后果会更严重。因此，对以各级政府和国有企业为主体形成的“大炼钢铁热”、“汽车城热”、“硅片热”、“开发区热”等要保持高度警惕，应尽快建立重大项目投资失误问责制，以控制各级政府的短期行为，并逐步减少和严格限制政府作为投资主体的权力和机会。
第四，鼓励民营资本进入重工业。适应加入WTO新形势的要求，放宽市场准入，鼓励民营企业和民营资本进入重工业，允许民营资本控股国有重工业企业。积极的财政政策要适时淡出，尽量减少政府投资对民间投资的“挤出效应”。
第五，加大对农民的人力资本投资。工业化的核心是以人为本的工业化，其中首要的是农民的工业化。重工业对工人的素质要求较高，许多农民的素质显然难以适应新的需要，因此，政府要制定政策，通过多种形式加大对农民的人力资本投资，培养新一代产业工人。
第六，鼓励劳动密集型重工业的发展。要通过政策调控，鼓励劳动密集型重工业的发展，鼓励与重工业形成配套关系的劳动密集的轻工业和服务业的发展。
第七，加快技术进步，培养自主品牌。由于一些基础技术和重大共性技术往往具有外部性，私人投资不合算，因此需要政府投资以弥补私人投资的不足。重工业产品更新换代一般较轻工业慢，而且大多不宜贴牌生产，因此培养自主品牌尤其重要。我国要想成为真正的世界制造业中心，培养一批重工业产品的自主品牌是必由之路。
第八，深化投融资体制改革，拓宽重工业融资通道。投资体制改革的重点是缩减政府投资，扩大民间投资。金融体制改革的重点是尽快取消对民营银行的限制，加快对国有商业银行的改制和改组步伐，发展多种形式的资本市场。
第九，大力发展交通运输业、能源工业和生产性服务业。要继续大力发展各种形式的交通运输业和石化、煤炭、电力、核电、水力等能源工业。要大力发展物流、风险投资、租赁保险、信息咨询等生产性服务业。
第十，为重工业产业集聚创造条件。要消除体制障碍，打破地方割据，促进生产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由流动，为重工业产业集聚创造条件。
课题负责人：刘世锦冯飞
课题协调人：石耀东
课题组成员：杨建龙 钱平凡 李佐军梁仰椿 来有为 周宏春
执笔人：李佐军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作者: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资料来源:经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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