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摄 “钱太多害了宏智科技，”董秘杨云说：“我把宏智科技的问题根源归结为五个字：‘来钱太容易’。“于是有人起了贪念，伸了手。”
本报记者 邹愚 福州报道
“如果当初上市募集的资金是1.5亿而不是3.3亿，也许今天宏智科技不会是这个样子”，11月16日晚，福州某茶馆内，心神憔悴的杨云语调沉重。杨云是宏智科技（600503）的董秘，也是当年为宏智科技“跑上市”的干将。杨云说，为了上市，他在北京整整呆了一年半时间。
11月15日，被疑为失踪的宏智科技董事长林起泰突然现身北京，主动找到媒体，宣称一切都是“股权之争”。杨云说：“绝不仅仅是股权之争！”
“钱太多害了宏智科技，”杨云说，“我把宏智科技的问题根源归结为五个字：‘来钱太容易’。从1.2亿元的净资产，上市之后就翻到了四五亿，而且进来的都是现金，并且是资本项下的，不用还。于是有人起了贪念，伸了手。”
股变玄机
如果不明白宏智科技股权变动背后的玄机，就始终如同“雾里看花”。
宏智科技的初衷是想上创业板，为此林起泰引入了“能量很大”的股东李少林，1999年3月，宏智科技进行增资和股权转让，李少林认购宏智科技276万元的出资额，持股15.81％。
2000年底，创业板无望，股东们开始筹划宏智科技在主板上市。林起泰认为李少林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想将李“请出去”，让新的股东进入。不过，李并不愿在上主板的前夜退出，于是开始了第一次股东交锋。由于李的强烈反对，林起泰引进新股东的意图失败。
2001年4月，在双方妥协之下，由李少林引入泉州闽发物业发展有限公司和石狮融盛企业集团公司及陈大勇、朱芳进入宏智科技，成为第四至第七大股东。在7000万股的总股本中，林起泰加上创始人王栋持股合计49％，李少林和其他股东合计占51％股份。
林起泰对李少林引入新股东所开出的条件是，新股东要出钱为林和其他高管设立一个公司，持有宏智科技的股份，这就是福建大乾数字通信公司（以下简称“大乾通信”）的由来。新股东共计投入7000万元，于2001年4月27日设立了大乾通信，次日，大乾通信受让1446.2万股的宏智科技股份，成为宏智科技的第三大股东，持股比例20.66％。
那么，王栋这样一个29岁的年轻人怎么会成为宏智科技第一大股东？
杨云称，王栋成为第一大股东，还是为了上市，2001年，证监会出台了一个征求意见稿，要求拟上市公司的业务、管理层最近三年内未发生重大变化、实际控制人未发生变更。考虑到李少林和王栋1999年就是公司股东，因此后来的上市材料中重点突出了王栋和李少林。另一方面，王栋是核心技术人员，他任第一大股东，在证监会过会评审的时候更有利。
宏智科技的招股说明书显示：“2001年4月，经福建省政府……批复，宏智科技的第一大股东由中国邮电工会福建省邮电管理局机关委员会变更为王栋，持股28.34％，由于本公司原工会股东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决策和管理，变更股东后对公司不会产生不利影响。而现任第一大股东王栋同时担任本公司的董事、总经理、技术负责人。”
这段文字的玄机在于只是“第一大股东变更”而不是股权“转让”。
此后，第四至第七大股东实际出资收购了这部分股份，但为上市过会需要，股份仍然挂在王栋名下。
争夺
“公司上市没有遇到太大麻烦，唯一是在国家计委高技术产业司的一位司长那里卡了一下，这位司长认为，宏智科技不需要募集这么多资金。其实，我也知道不要那么多资金，但是市盈率规定是20倍，可以多募集而不要，不是有病吗？”
2002年7月，宏智科技上市，实际募集资金33211.88万元。
杨透露，大乾通信和王栋名下部分股权的实际出资人都是第四至第七大股东，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协议，在上市一段时间后，王栋等要将股权转让给泉州闽发等。
杨云认为，上市后，林起泰想重新控制宏智科技，3.3亿元的募集资金成为工具。林的最初想法可能是把公司的钱转到外围，再回来收购公司的股权，最后控制公司，因此，他挪用9000万元中的7000万元，去还泉州闽发和石狮融盛的钱，买回了大乾通信的股份。
但是，事情没有林起泰预想中的顺利，5月25日，证监会厦门特派办派员来公司做现场检查。据知情人士透露，检查人员刚到公司就“直奔目标，仅七天时间就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6月25日，林起泰不得不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黯然隐退，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王栋提名的新一届董事会人员上任。这些人选基本上代表了第四至第七大股东。
新的董事会进驻，林起泰等人全身而退，一切似乎顺理成章，要实现完美过渡了。两个月后，已经完成使命的“第一大股东”王栋也卸任总经理，看上去也将彻底出局。
“现在的董事会其实是护着宏智科技的，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出资人派出的，他们不想看到宏智倒下去，”杨云说，“我以为这个公司会好，会顺利过渡，所以留下来。”
“但新管理层没想到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定时炸弹清一个，又冒出来一个，现任董事会已经感到没法再替原管理层掩盖下去了，只好将问题暴露出来。”
2002年底，宏智科技存放在光大银行福州鼓楼支行的5000万元募集资金被盗；2002年10月，公司动用8945.33万元募集资金向厦门新宇软件股份有限公司（“新宇软件”600687SH）的子公司北京新宇购买设备，其中2325万元迄今下落不明。而已到的设备，杨云认为也不值6000多万元：“宏智科技是IBM和CISCO的金牌代理，直接向他们购买设备，完全能够拿到最低的折扣，为何还要通过北京新宇，而且北京新宇还通过香港的一家公司购买这些设备呢？”
11月13日，宏智科技公告，原董事长林起泰涉嫌挪用7000万元募集资金代其弟还款；由宏智科技出资1530万元设立（占51％股份），林起泰任董事长的福建宏智通信软件公司的资金几乎被席卷一空；
此外，宏智科技的2003年中报显示，公司截至2003年6月30日已使用募集资金14945.33万元，但是累计投资仅8945.33万元，其中6000万元差额去向不明。
累计起来，在林起泰任董事长期间，宏智科技的募集资金“消失”了28475.33万元，当初募集的33211.88万元，目前帐面现金估计只剩下4700多万元。消失的2.8亿元现金，除了8945.33万这笔用于购买设备，其余均和公司经营没有直接关系。
节外生枝
11月15日，被疑为已经失踪的林起泰忽然在北京露面，主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林起泰宣称，自己没有携款潜逃，并且称一切是因为股权之争引起的，因为在11月12日早上，第一大股东王栋提议改选新一届董事会，这样一个提案，现有公司领导班子在股权不利的情况下，采取不负责任的公告，想混淆视听，误导公众看法。而王栋也证实，自己已经向宏智科技董事会提交议案。
令人费解的是，目前宏智科技的董事会成员，均是今年6月份由王栋自己当初提名的，现在要求改选新一届董事会，“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林起泰和王栋）想回来，把一切问题盖住，因为现任董事会不肯‘背黑锅’，所以唯一的办法是重新接掌宏智科技，等过一段时间，一切平息下去了再说。”杨云说。
目前王栋名义上还是第一大股东，名下持股18.03％，第二大股东李少林持股15.79％，第三大股东大乾通信持股13.15％，第4－7股东持股16.67％，其余36.36％为流通股，如果王栋“假戏真作”跟林起泰联手，两人重返宏智科技并非不可能。
不过，事件再次出现节外生枝。
11月13日，宏智科技公告称，根据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民事裁定书，对林起泰、魏剑辉诉公司股东李少林一案，裁定将李少林持有的公司1736.7万股股份予以冻结，冻结期限从2003年11月10日至2004年11月9日。
11月18日，宏智科技再次公告称，根据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对高蕾诉大乾通信公司债务纠纷一案，裁定将大乾通信持有的公司1446.2万股股份予以冻结。冻结期限为2003年11月14日至2004年11月13日。
据悉，前者是因为林起泰付了李少林5000万元，购买其持有的宏智科技股权，但是两者后来又起了纠纷，因此林起泰提起诉讼。而后者的起因是林起泰准备将大乾通信和从李少林处购买的宏智科技股份转让给深圳一家公司，对方已经付了钱，但是没有拿到股份，因此提起诉讼，要求司法机关冻结这些股份。
“洗”钱通道？
一位业界资深人士指出，在大股东完全掌控上市公司的情况下，上市公司募集的资金很容易通过购买设备、关联交易等各种方式被轻易地“洗”出去，最后落入大股东私囊，而这个窟窿只要不太大，可以通过公司亏损等方式轻易地掩盖过去。因为募集资金是资本项下的，不用偿还的，即便最后亏空所有的募集资金，也可以用经营不善作为借口，最后受伤的只有流通股东。
宏智科技的表现是：一方面公司的募集资金屡屡失踪，而公司业绩在上市后短短一年时间随即变脸，公司2003年半年报显示，每股收益0.01元，比上年同期减少90％。第三季度报告则显示，该季度每股收益－0.28元，亏损3103.5万元，即每个月亏损1000多万。
从上市之初的23.65元开盘价，到记者发稿前的每股6.34元，宏智科技（600503）的股价跌了74％。以4000万股流通股计算，流通市值损失达7亿。
9月17日，宏智科技公司公告，接受证监会立案调查，据悉，此次是由证监会稽查一局直接下令，要求厦门特派办介入调查。对于调查何时有结果，厦门特派办的工作人员表示，稽查工作还没结束，将在合适的时机透露，不过短期内估计不会有结果。
杨云说，自从公司被立案调查之后，他就不断接到恐吓电话，受到恐吓是因为“知道得太多”，“并且还留在公司”。当然，恐吓电话大多相当委婉：“你是一个有用的人，你何必陷在这个漩涡里呢！”
“我知道恐吓我的人是谁，但是我没有证据。”杨云说。
杨云一直表示，他本人无所畏惧，“但我不是一个单体，我还要为我的妻女、父母考虑，所以我有所顾忌。”杨云说。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回家居住。（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记者于溢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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