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总干事素帕猜： 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中国是一个桥梁
第一访谈
特约记者 叶倩 王永
见习记者 蒋明倬 日内瓦、北京报道
11月10日上午，履新一年多的WTO总干事素帕猜为“WTO与中国：北京国际论坛”带来了“让多哈回合重上轨道：重要性及其前景展望”的主题演讲。
素帕猜此前曾多次访华，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以WTO总干事的身份来访，他也是中国入世后第一个访问中国的WTO总干事。
素帕猜1946年生于泰国曼谷，1973年毕业于荷兰鹿特丹艾莱斯穆斯大学，获经济计划与发展博士学位，曾任泰国军人银行总裁、泰国商会主席、泰国国家银行金融机构监管局局长、财政部副部长、副总理等职。2002年9月1日接替穆尔出任世贸组织总干事，任期三年。
访华期间秉持他一贯的作风———镇定、温和、富于理智，有的时候还很“书生气”，甚至当本报记者提起有人批评他工作作风太过温和才导致坎昆会议失败的时候，他也只是笑语：“温和也罢，强硬也罢，总干事就是将大家硬拽到一起开始谈判。使各成员对谈判的议题显示灵活性，接受谈判的内容。做到这一点，我没有问题。”
11月6日，他在日内瓦的WTO总部接受了本报特约记者的独家专访，就中国入世2年的表现和如何重新启动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等问题，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中国可以担当桥梁作用
《21世纪》：此次访华你希望传达什么信息？
素帕猜：首先，我希望世贸组织成员尽快恢复谈判。其次，希望中国能起推动作用。中国在曼谷召开的APEC会议上就为新一轮谈判起了很好的推动作用。我希望中国的推动能超越APEC会议，将这个信息传递到非洲和拉丁美洲，以及部分还不是APEC成员的亚洲国家。
我希望12月15日能成为重新谈判的起点，为2004年制定一个有实质性内容的工作计划，这样我们能够按原定日程完成谈判。
《21世纪》：在新一轮谈判陷入困境时，你认为中国在重续谈判方面能起什么作用？
素帕猜：中国起了一个桥梁的作用，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桥梁。中国与许多发展中国家有良好的关系，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要求有更好的了解。中国也知道发达国家会如何表现，因为中国很多地方已经非常发达。我觉得中国可以对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需求进行沟通和协调工作，在缩短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之间的分歧方面能起非常积极的作用。
在2003年的前九个月，中国的出口增长了32％，进口增长率更高达41％。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中国很快就会替代日本，成为美国和德国之后的世界第三大贸易国。作为一个重要的贸易伙伴，中国可以保证谈判结果的平衡和利益均沾。
此外，中国还是一个从开放的贸易体制中获益的最典型例子，对贸易自由化问题的理解要比其他成员深刻得多。所以中国可以向其他成员传授如何在开放的贸易体制中获得成功的经验。我相信，中国能为谈判起到一种平衡作用。
中国增长的挑战
《21世纪》：最近，欧盟和美国的一些官员批评中国没有很好履行入世承诺，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素帕猜：世贸组织当前正在对中国进行过渡性贸易政策审议。一些成员有些投诉。在政策审议过程中，中国有关方面也可以借此机会进行解释，至少可以部分回应这些投诉。
中国入世承诺议定书是很厚的一大本，有很多的内容。如果对照议定书，时不时会发现某些问题，会有某些承诺未能按时间表完成，这些现象都是很正常的。这也是为什么要有过渡性政策审议的原因。对中国而言，履行承诺是一个巨大的任务。
《21世纪》：你自己对中国入世两年以来的表现有何评价？
素帕猜：在全球经济非常脆弱的时候，中国强劲的经济运行情况应该作为全球增长的发动机而受到欢迎。我认为，其它的发展中国家也应该因此深受鼓舞。
当然，在头一两年，中国答复各成员投诉或疑问也会觉得有些困难，成员们提出的问题都是新的。在去年开始第一次审议时，成员们对中方回答问题的方式有争议，今年的进展就顺利多了，人们对中方如何答疑有了更好的了解。
《21世纪》：你此前曾经多次访华，并为推动中国和泰国的经贸关系做出很多努力，对中国经济的了解非常深刻，你如何看待现在的中国经济发展？
素帕猜：中国现在正处在迅速地前进的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是在中国的发展和融入国际经济的进程当中所碰到的。如果中国想在现代化的道路上继续迅速前进，就必须得面对一系列重要的挑战，这些挑战也反映了在成功道路上的一些阵痛。
首先，中国的经济正处在从农业社会向工业城市社会转变的时候，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怎样在工业和服务领域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吸引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现在中国的农业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7％，而就业人口超过50％。与此相关的挑战是如何把中国迅速的经济增长利益惠泽到更多的人，并缩小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
其次，过去的20多年，中国已经从内向型的计划经济转变成一个以公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为主的开放的市场经济，私有部门在经济活动中已经占有较大的比重。私有部门的发展要求中国进行机构的调整，必须完善市场导向的法律框架、推动金融部门的发展。
第三，到目前为止，中国成功地在取得经济增长的同时，保持了社会的稳定，今后中国还得继续面对这一挑战。一个基本的原则是，经济增长应该惠泽所有的人。这从世界经济的发展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必须采取一致的行动，使得全球化的利益能够普及到那些贫穷的人民头上，这不仅是一个道德问题，也是一个政治问题。
第四，中国已经是国际贸易领域一个重要的角色了，在经济继续增长的时候，与其它贸易国家的关系也更加密切，这些关系意味着在WTO谈判的框架下，中国还要进一步地推进贸易自由化，这将成为中国经济增长巨大的推动力。
多哈谈判仍将继续
《21世纪》：坎昆部长级会议后，很多人评价这次会议是灾难，甚至还有人说这是WTO的末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你认为什么时候会重新开始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
素帕猜：非常坦率地讲，坎昆确实令人遗撼，但是用崩溃或者灾难这些词来形容并不恰当，因为多哈发展议程仍然是完整无损的，而且谈判仍然在继续进行。
坎昆会议结束后，部长们再次声明对多哈发展议程的承诺，并且指出在今年12月15日决定怎样推进这个回合。我和各国的部长以及他们在日内瓦的大使都进行了磋商，发展中国家成员和发达国家成员都承诺继续推进谈判，把谈判重新纳入轨道。
在日内瓦，我们正在为成员们创造对话的机会。我们提出了一些议题，有助于各成员在近期开始磋商，以便让大家了解各自在坎昆会议后的立场。我们要让大家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在坎昆会议上没能完成的任务，我们要接着进行。
我们重新讨论可以作为谈判基础的新的案文，使其尽可能包括各方的提案，不仅从概念上开始，而是在很大程度上要融合各方对未来谈判模式的意见。这样我们在2004年完成新一轮谈判仍有可能性。即使我们目前不能就所有问题达成一致，但至少可以完成一些主要的谈判，这些谈判可以决定后来的路线图。
《21世纪》：重续新一轮谈判的主要障碍是什么？
素帕猜：在农业谈判等重要议题上，我已经和一些国家交流了意见。这些国家都认为在有些领域是有回旋余地的。我认为在农业三大支柱问题（市场准入、国内支持和出口竞争）上都有松动的可能性。我并不认为农业问题就是重续谈判的障碍。成员们在新加坡议题上也显示了灵活性，我相信欧盟需要一些时间重新调整他们的立场。当前的情况表明，我们有可能推动新加坡议题的谈判。
农业问题谈妥了，非农产品问题也会随之松动的。当前，我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障碍，关键是要给大家时间。我们需要时间了解别人都在做些什么，我们需要领导者，我们更需要大家积极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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