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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李东生和倪润峰这两个家电业的“领袖”，这两位个性迥异的人也以他们不同的性格左右着各自的商业旗舰。正如倪润峰带领长虹16年来走得风风火火一样，李东生温和、中庸的性格使TCL在过去10年中“少犯了不少错”。
李东生VS倪润峰
实用主义与理想主义相遇
文｜本刊记者李晶
在公众眼里，习惯于穿带有浅条纹白色衬衫的领导者一定是温和的。不用怀疑李东生的温和平淡,46岁的他习惯这种穿着，只不过他白衬衫的口袋上通常是绣着红色TCL三个字母的。据说这个中年人喜欢看杰克·韦尔奇和曾国藩传记，一贯崇尚稳健成长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处变不惊与折衷调和。
过去的10年，TCL每年50%增长，成功开辟东南亚、俄罗斯市场，顺利收购施耐德公司……对李东生而言，这些都是让人骄傲的事实。道不明的财务丑闻、说不清的假账风波，下属万明坚如今比肩而立……对李东生而言，这些也都是不折不扣的麻烦事。
同时人们也在怀疑：TCL是否能够持续交出多元化漂亮成绩单？这一切在这个缺乏戏剧性表达力的领导者口中都显得轻描淡写，谁叫他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实用主义者呢？
和46岁温和平淡的李东生截然相反，60岁的倪润峰在媒体眼中是一个喜欢冒险、独断、孤注一掷、固执的“独行侠”。从1998年的“囤积彩管被涮”到今年盛传的“在美巨额账款被骗案”，尽管人们喜欢用“悲情气贯长虹”来嘲弄倪老板的战略失误，但是毫无疑问，在持续几年萧条的家电业，“倪润峰”——这个理想主义者的名字依然是最令人生畏的。
李东生：TCL旗帜动摇
倪润峰：专断者受吹捧
毫无疑问,人们的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李东生和倪润峰这两个家电业的“领袖”，而两位个性迥异的人也以他们不同的性格左右着各自的巨无霸公司。李东生自从担任TCL集团总裁以来TCL陆续打造了家电、手机等多个支柱产业，尽管这些新产业都创造了全国第一的佳绩，成为TCL强劲的利润来源，但同时，李东生疯狂扩张的野心也带来了诸多隐患。
TCL集团旗下5个产业，包括彩电业务的多媒体事业本部和包含手机业务的通讯事业本部因为彩电业务和手机业务，尚有较好表现，而家用电器事业本部和信息产业则处于亏损状态。1999年底，由李东生亲自出马招安的“打工女皇”吴士宏担纲的信息产业尤为惨痛。据称，TCL集团给信息产业的投资是5亿元，但是基本颗粒无收，2001年约亏4000多万元，有的项目可能连资本金都快赔光了。杨伟强领导下的电脑业务也是勉强度日。
2002年，李东生不得不从彩电和手机业务贡献的17个亿中拿出两个亿来填补信息产业的亏损。
今年3月，就在TCL集团公司控股的上市公司TCL通讯(000542)刚刚拿出一份出色的年报时，该公司在2000年的一则财务丑闻却意外地浮出水面——TCL通讯2000年年报称盈利达2000多万元，但经调整后，实际亏损8000多万元。对于曾经风光无限的TCL集团来说，这不能不算是难耐的尴尬。
然而，擅长淡化公众矛头的李东生真正感到棘手的并不仅仅是财务丑闻的困扰，更大的难题是，TCL集团目前有51%的企业仍处于亏损状态，而支撑着TCL两家上市公司业绩的手机业务毛利率不断下降，TCL集团究竟靠什么才能继续走下去？
而且，从前的下属万明坚凭借着TCL通讯在手机市场上的一支独秀，不可阻挡地一跃成为和自己比肩而立的合作者。
在中国证监会广州证管办年初下发责成TCL通讯限期整改的通知之前，李东生将TCL通讯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了TCL集团通信事业本部总经理万明坚。业绩是最有说服力的数字，李东生对此非常看重，李东生39岁时就接替退休的张济时成为TCL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与其创造的彩电神话密切相关。万明坚一手打造的手机业务取代了彩电业务的“一哥”位置，李东生确实有不安的理由。
业界评论说，李东生与万明坚的角力才刚刚开始。双方的较量首先在于TCL移 动分拆上市还是TCL集团整体上市的问题。2003年6月10日，万明坚在TCL通讯2002年度股东大会后表示，集团上市问题已经有一定进展。但报道没有提及此前万明坚一直强调的TCL移 动的上市计划。至此，李、万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掌握资本话事权的李东生轻松获胜，万明坚的上市梦被暂时搁置。
伴随着人们对TCL的疑虑和万明坚的升起，李东生的旗帜地位似乎有些动摇。而在长虹,因为精显背投在全国一炮打响的缘故，倪润峰的专断者形象至今仍受吹捧，他的“独断”依然固执地保留下来。囤积彩管被涮以后，长虹深陷频繁的价格战中疲于应招。面对产业结构单一、技术储备不足的长虹，被称为“专断者”的公司CEO倪润峰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幸运地做到了。
“1998年最困难的时候，倪总让我们研发人员寻找一个高附加值的彩电产品，当时讨论的结果是一致认为背投的利润空间最大。”现任长虹投影公司副总经理张恩阳回忆说，“于是倪总数次带队去日本，希望能够寻求松下、东芝的技术帮助，但所到之处均遭拒绝，理由是——背投是它们吃饭的产品。”
1998年底，无奈之下的倪润峰拍板，长虹背水一战，自主开发。其实，即使在当时长虹的管理层中，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在高库存的情况下投入巨大成本搞技术难度很大的高端产品，无疑是铤而走险。长虹公司执行总裁王凤朝说：“倪总当时决定开发背投，我们心里都没底，其原因是：首先这是一个技术壁垒较高的行业；其二，对于长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三是市场仍不明朗，当时也只在欧美等西方发达国家和地区市场看涨。但企业要发展，长虹要走出低谷，不拼是不行了。”
“在长虹，倪总的决策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张恩阳说红色企业要有红色的精神，“几千万投进去以后，我们就开始紧张起来了，当时长虹的日子不好过，我们的压力也特别大。”
2001年5月，长虹精显背投问世，结果在全国一炮打响。“外面说长虹一天一个专列，其实，现在是一天两个专列都忙不过来。我们现在是水陆并进，一方面通过成渝高速公路从泸州上水路，另一方面是通过绵阳站走铁路。“长虹营销管理总部的李宝春说。接下来，倪润峰使出自己最驾轻就熟的手法——迅速上量，然后杀价。先有产量优势，然后体现价格优势，此举意在迫使竞争对手加大新产品的研发费用，同时影响其在售产品的毛利率。对长虹而言，就是加大了竞争对手们的时间成本。
“如果没有倪总的‘决断’，长虹恐怕很难走出低迷时期。”在长虹内部，没有人不承认倪润峰的“专断”，但也没有人不佩服其在千钧一刻时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眼光。
倪润峰做诸葛亮事必躬亲
李东生好似刘备宽容善用
不知在长虹的内刊中出现“王凤朝英明伟大”的字眼，倪润峰会有如何反应，反正李东生面对“万明坚英明伟大”的字眼能泰然处之。
在长虹公司内部，流传着这样两句话：一句是，“倪润峰当家让人受不了”；另一句是，“长虹没有倪润峰不行”。对倪来说，如何在严格的管理和灵活性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始终是件头疼的事情。倪润峰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合群的人。执掌长虹16年的他就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一样做事励精图治、雷厉风行，但绝对不讨人喜欢。原因众所周知，倪润峰专断。
当年，由袁邦伟、赵勇、王凤朝组成的铁三角，如今只剩下被倪润峰最为信任的王凤朝独自支撑，如今在长虹，38岁的王凤朝被看做是倪润峰策略最好的执行者和未来的接班人，而其在倪润峰的绝对话语权下，并没有太多抛头露面的机会。
据长虹内部人士透露，王凤朝的行事风格跟倪润峰有很多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王凤朝身上有一种霸气，这是长虹除倪润峰之外其他人所不具备的。王凤朝最风光的时候是在去年8月彩电降价的时候，人们依稀从他身上发现了早年倪润峰的身影。
有人把倪润峰比做三国演义中的“曹操”，倪润峰不想当曹操，素以善谋略的他，笑称自己想做的是诸葛亮，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但诸葛亮一生小心谨慎，最后的结局仍然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
和凡事都亲历亲为和绝对强势的倪润峰相比，李东生更像善用人和能容人的刘备。
李东升用人十分坚决。1998年，他看到彩电市场滑坡，便果断提拔杨伟强，并把他从家电阵营中推入了如火如荼的PC行业，其后又引入风云人物吴士宏来塑造TCL的IT和网络业务。虽然TCL在这两个领域的拓展未尽人意，但这两个举措改善了TCL的企业形象，也让集团原有的家电派势力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淡化。今天，李东升大力扶植的万明坚又凭借手机制造为TCL集团创下了佳绩。
2002年12月10日，TCL通讯设备股份有限公司第四届董事会第五次会议在TCL集团12楼会议室召开，因公在外出差的董事长李东生走下了董事长宝座，从5月就开始行使董事长权力的万明坚如愿登顶。
事后，李东生对某媒体称，当初用万明坚的理由有三个：“他开会时，永远抱着一大把手机，像个江湖行医者，到处向人推销新型的手机；他是出于公心做决策，他不怕得罪人；第三，他这几年的经营也证明了他个人的领悟力。他在经营中的一些创意，在经营的领域里非常有创新精神，他符合我自己选择领导的标准。”
毫无疑问，万明坚是TCL集团近年来迅速蹿红的一颗“明星”，一方面，其骄人的业绩在于去年TCL手机全年销售收入82亿，利润达12.7亿；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他张扬的性格使他必须拥有一位更宽容的领导。
一开始，TCL手机投入1000万美元，第一年就赔了2000多万元人民币。但是李东生并没有让万明坚下台，而是容忍他继续探索，终于取得现在的成就。
一位TCL集团内部人士认为，“没有万明坚，TCL手机业务可能做不起来，但是万明坚到了别的地方恐怕也做不好手机业务”。万明坚成就了TCL移 动，李东生成就了万明坚。
“刘玄德”宽容惹祸
“诸葛孔明”烦恼多
“TCL既往的成败都与李东生宽容的个性密切相关。”TCL的一位中层说，这种宽容体现在李东生一贯强调的充分授权上。
李东生曾说：“选定一个项目和一个企业主管，就放手让他们去干。”
1999年，当李东生制定的新战略是重振通讯产业、家电向高端产品进军，同时跨入风生水起的IT产业的时候，他把IT产业交给了杨伟强和正在当时忙着写自传的吴士宏。
让不少人疑惑不解的是，此后，作为李东生爱将的杨伟强尽管在PC项目上屡遭挫折，但是李东生还是没有将他遗弃。同时，让李东生赔得更多的是吴士宏。这位李东生用坦诚感动来的“明星经理人”为TCL赚足了眼球之后，黯然离去。
尽管李东生富有责任心地将进入信息产业失败的原因归于自身，但是TCL集团的不少内部人士认为，TCL信息产业的失误关键还在过于放权上。
有人表示：“李总的宽容、授权确实使人能够折腾出一片天地来，但对于事业心差而私心重的人，这种宽容就害了企业。而相对来说，私心重的人还是多。”正是因为李东生的过度宽容，他的管理方式正在受到挑战。
对此，李东生也有所察觉。去年以来，在对企业的各种讲话中，他要求TCL集团的员工能够“学习、自省”，能够变革创新，为此还专门从集团派出变革推进小组，进驻下属主要公司推动改革，寻找事业发展的短板。同时李开始强调，在充分授权的同时也要属下承担相应的责任。最近，他向员工们推荐读物《执行力》，也表明TCL正努力使自己成为一家学习型和管理严密的组织。更能说明李东生正在改变管理风格的例子是，2003年初，李东生果断制止了杨伟强准备涉足数码产品的想法，告诉他另有部门进入这个领域。
如果说李东生过度的宽容随着TCL几经沉浮有所克制，他已经意识到成也宽容，败也宽容，那么受吹捧的专断者倪润峰正在为自己和长虹的“独行”烦恼着。在业界，倪润峰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独行侠”，好战、习惯先声夺人、并从不结盟。而李东生则是稳健成长的绝对崇尚者，在业内习惯后发制人和多扮演跟随者角色，TCL、创维、康佳——彩电三剑客常常以抱团挑战长虹的面目出现，而在创维的黄宏生和康佳陈伟荣面前，李东生是当之无愧的大哥形象。
在长虹和“彩电三剑客”之间旷日持久的价格和口水大战中，倪润峰从来都是以强势的高调出场，从不手软。即使在今年初面对媒体爆料——四川长虹(600839)在美国遭巨额诈骗，受骗金额高达数亿的事件，倪亦从容不迫地指出长虹的货款没有那么严重，这是广东某家电厂商在放暗箭。
尽管来自长虹方面的消息表示，作为长虹彩电与DVD在美国最大的代理商APEX并不是骗子公司，而在过去几年，国内家电企业在海外都受到同样的账款无法追回的困扰。但是，长虹为坐稳国内彩电出口第一的位子不惜一切代价，显得过于急于求成了。2002年长虹以全球销售1129万台和出口398万台夺得销售量和出口两项第一，其中有300多万台是由美国APEX公司代理出口的。2001年，长虹彩电的出口量仅为12万台，一年内增长了33倍多。
“在长虹海外市场的策略中，规模是第一位，其次才是利润。而且长虹同海外合作伙伴之间的赊账方式风险也太大。”一位业内人士说。
的确，倪润峰掌控下的长虹从来都是特立独行者。正因为如此，长虹在品尝孤军奋斗的艰辛的同时总要面临树大招风和疲于应招的局面。日前，长虹刚刚忙完了同厦华商标侵权的官司，国家工商总局认定长虹数字高清彩电商标没有侵权。用长虹新闻发言人刘海中的话说，“是赶在彩电旺季前还了长虹一个清白”。同时他指出，“厦华诉长虹商标侵权的本质是在借长虹炒作，由于厦华的行为已经给长虹造成巨大损失，目前长虹关于反诉厦华的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
正如倪润峰带领长虹16年来走得风风火火一样，李东生温和、中庸的性格使TCL在过去10年中“少犯了不少错”，几乎没有企业比TCL更善于处理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它几乎比任何国有企业都更完善地解决了股份制改造的问题……一些人相信在处理TCL内部矛盾，TCL与政府、社会的关系问题上，李东生拥有政治家式的手腕，TCL也很少像中国企业那样遭遇严重的信誉危机。的确，李东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他说自己在生意场上的原则是“设定好自己的底线——这是我不能放弃的，所有的事情就能化复杂为简单”。这一点和倪润峰理想主义者的煽动性和孤注一掷的豪情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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