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凤君 北京报道 时而觥筹交错，时而硝烟四起，这是三条鳄鱼四五十年竞合的最佳写照。
就在10月23日法国鳄鱼（法国拉科斯特衬衫股份有限公司）轻取香港鳄鱼（香港丽新集团鳄鱼恤有限公司）之际，它的利牙又伸向了新加坡鳄鱼（新加坡鳄鱼国际机构私人有限公司）。
10月20日，法国鳄鱼以商标侵权和不正当竞争为由将新加坡鳄鱼告上法庭，并请求法院判令新加坡鳄鱼立即停止侵权、公开赔礼道歉、赔偿原告经济损失50万元以及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赔偿。
新加坡鳄鱼被激怒了。
11月3日下午，新加坡鳄鱼几乎所有重头人物全部飞抵北京，其阵容之庞大与22日来京的法国鳄鱼代表队相比毫不逊色。而摆在桌上有一公斤重的一本“证据”也足可以让人们感到，它要与法国鳄鱼斗争到底的决心。
起初并不相识的三条鳄鱼
新加坡鳄鱼成立于1947年，他的创始人是马来西亚华人陈贤进博士及其长兄陈少辉。为了这次新闻发布会，近80岁高龄的陈贤进特意从新加坡赶过来。据陈介绍，他在1951年就已在新加坡注册了一个鳄鱼图形加“CROCODILE”手写体商标。
谈起当时注册鳄鱼商标的情形，陈先生说，他用鳄鱼做商标，只是缘于“对鳄鱼曾经有过一个不可分割的印象”———鳄鱼的生命力非常强，有时把它的内脏全部拿出来后还会跑。他说，当时并不知道法国还有一个鳄鱼。
而对于法国鳄鱼来说，同样的一个鳄鱼名字，却有着不同的来历。英文字母“（LACOSTE）”是今天法国鳄鱼集团总裁贝尔纳·拉科斯特父亲的名字。拉科斯特先生介绍，他的父亲何内·拉科斯特曾经是法国国家网球队队员，由于他父亲长了一个长鼻子，而且打球时具有进攻性，朋友们就给他起了“鳄鱼”绰号。
夹在两大鳄鱼之间，还有一条小鳄鱼———香港鳄鱼，关于它的历史，拉科斯特先生已能倒背如流：“1952年，陈氏兄弟分别成立了由陈俊拥有的香港鳄鱼有限公司以及陈贤进拥有的新加坡鳄鱼公司。香港和新加坡鳄鱼‘本是同根生’。他们的商标同拉科斯特一样，都是一只嘴巴大张的鳄鱼。不过，他们的鳄鱼嘴冲左，我们的鳄鱼嘴冲右。”
三家鳄鱼最初都是在不知对方存在的情况下，在本地市场创立并经营。拉科斯特亦承认这点。至于“三家鳄鱼相邻而处，我想这是一个品牌形象的问题。除中国外，我们在泰国、日本、新加坡等国也遇到过类似问题”。
在注册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三条鳄鱼倒也相安无事，在他们各自的池塘里呼吸、成长，并且很快硕果累累———新加坡鳄鱼商标注册成功后，陈氏兄弟不失时机地在亚、非的20多个国家和地区分别做了注册。之后陈贤进不断拓展其海外市场，至今其产品已遍及日本、韩国、马来西亚、印度、泰国、香港、台湾和中东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产品种类也由最初的服装延伸至皮具、鞋类、床上用品和高尔夫运动系列十多个种类。
从1933注册以来，拉科斯特把法国鳄鱼的旗帜插入了欧洲各国家，并将该图标在190个国家注册，现在已经成为全世界闻名的鳄鱼品牌公司。目前该公司在中国内地约有100家专卖店。
海外战争狼烟四起
如果不是在1960年代法国鳄鱼想要伸伸腰———进入亚洲市场，这三条鳄鱼的冲突不会加剧。
从新加坡鳄鱼提供的资料上可以看出，1960年代，新加坡鳄鱼和香港鳄鱼还是一家，他们当时已在亚洲的很多国家注册了商标，正因如此，一旦发现有一条陌生的鳄鱼侵入到自己的领地，冲突也就自然而然产生了。各方在缅甸、泰国、柬埔寨、日本等亚洲各国，进行了长达40多年的马拉松式诉讼。
“但在1980年代以前的纠纷争执，最后均是握手言和了。”新加坡鳄鱼在中国内地的全资子公司，同时也是新加坡鳄鱼品牌的全权代理商———上海东方鳄鱼服饰有限公司总经理易倩茹说。至于握手言和的原因就是三者都希望能达到“和平共处，公平竞争”。
回忆这些年与法国鳄鱼的海外战争史，让新加坡鳄鱼最不能释怀的就是1969年他们与法国鳄鱼在日本打的那场官司。当时法国鳄鱼想要在日本注册，结果遭到了新加坡鳄鱼的强烈抵抗，易倩茹说，新加坡鳄鱼已经先于法国鳄鱼在日本注册了。“所以起初我们表示反对”，并以商标侵权为由把法国鳄鱼告到法庭。但法国鳄鱼以“新加坡鳄鱼图形头朝内，法国鳄鱼图形头朝外”不致混淆为理由申辩。历经三年诉讼，新加坡鳄鱼最终让步，同意法国鳄鱼注册，日本注册局亦批准法国鳄鱼的注册。
从一份来自日本大阪高等法院1973年的调解书上，记者看到，当年新加坡鳄鱼与法国鳄鱼，并不是直接的原告和被告，他们的原告和被告分别由其各自的全权代理商利生民有限公司和三共生兴株式会社来扮演。法院的判决书上共写有6条和解条款，从判决书上可以看出，新加坡鳄鱼确实做了一定让步。
这一次让步的结果是：到了1970年代末，三条鳄鱼已经是打得狼烟四起，“此起彼伏”。
1979年法国鳄鱼长驱直入中国内地，并在同一年申请注册了图形、图文及中英文“鳄鱼”商标。“其实当时已经有中国企业以鳄鱼文字为商标在中国商标局注册了。”易倩茹讲，按正常审查，法国鳄鱼不应获准注册，但商标局考虑到法国鳄鱼的长期使用历史和有一定知名度，认为不会产生混淆而准予其注册———值得留意的是，新加坡鳄鱼当时并没有在内地注册相关商标。
为了保持在中国内地“和平共处，公平竞争”的愿望，1983年法国鳄鱼和新加坡鳄鱼签订了有关使用鳄鱼商标的协议，该协议明确约定：结束并最终解决双方之间未决的所有法律纠纷、法律行动、分歧、争议和请求；双方认同各自的系列商标标识可在相关市场中共存不致混淆；不仅如此法国鳄鱼还表示愿意付给新加坡鳄鱼因“过去支付鳄鱼商标保护和防御用的补偿金”共150万美元等。
至此，两条鳄鱼休战了近20年。
法国鳄鱼的野心
但到2000年战火骤然浓烈。是年4月，法国鳄鱼首先将香港鳄鱼告上北京高院，声称被告未经许可，在同一种或类似商品上使用与原告注册商标近似的商标，造成混淆，给原告造成巨大损失。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权、赔偿经济损失350万元并公开赔礼道歉。
2000年5月11日，法国鳄鱼向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起诉新加坡鳄鱼和上海东方服饰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侵犯鳄鱼注册商标专用权，此案至今未果。
2002年，法国鳄鱼试图将由陈贤进博士亲手设计并拥有著作权的鳄鱼图形加手写体“CROCODILE”商标“以其名义在多类商品发布商标注册公告”。因此被新加坡鳄鱼于同年3月18日向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侵犯商标权起诉，结果是法国鳄鱼注册未果。
2003年10月20日法国鳄鱼又起诉新加坡鳄鱼侵害商标专用权及不正当竞争。
沉寂近20年后，法国鳄鱼为何突然向新加坡鳄鱼发动凶猛攻势？新加坡鳄鱼知识产权代理人———上海大学知识产权学院的高级律师陶鑫良解释，六七十年代中国人的品牌意识还没有苏醒，对商标的概念整个社会都比较淡薄，所以法国鳄鱼忽略了中国内地的市场，之后意识到这点，法国鳄鱼就立刻抢先于新加坡鳄鱼，在内地进行了商标注册，但其注册完后并没投入生产、销售，法国鳄鱼使用这个商标的次数，也是零零星星的。据拉科斯特说，1995年，法国鳄鱼在浦东建立了生产基地，并在上海推出首家专卖店。目前法国鳄鱼在中国22个省市拥有26家专卖店和99个专柜。
“但香港鳄鱼和新加坡鳄鱼不同，他们是真正亚洲鳄鱼的打造者。”陶说。1987年香港鳄鱼恤公司在广东设立大型生产基地，1990年在中国内地开始销售“鳄鱼恤”。如今香港鳄鱼已经把网络铺到了全国90个城市，建立超过900家的专卖店，每年的销售额超过10亿人民币。
新加坡鳄鱼更是干得热火朝天，不知疲惫。据其提供的资料显示，1994年成立了新加坡独资企业上海东方鳄鱼服饰有限公司，之后在沈阳、苏州开了两个工厂，共发展了8家卡帝乐鳄鱼产品授权企业，目前全国专卖店达1000多家，仅卡帝乐鳄鱼服饰累计销售额就高达20亿元。并创造了1999年至2002年全国T恤销量第一。
由于法国鳄鱼在中国内地注册在先，新加坡鳄鱼在其它地区使用的鳄鱼商标就无法在内地使用，为了能区分开来，新加坡鳄鱼不得不在内地重新启用一个带有绿、蓝、红三种颜色的新的“卡帝乐”鳄鱼商标，为了能使这个商标尽快赢得消费者认知，新加坡鳄鱼为此投入1亿元的费用做广告宣传。
新加坡鳄鱼高层表示：“法国鳄鱼的行为与其说是法律诉讼行为，不如说是法国鳄鱼为拓展市场而精心策划的商业行为。”
拉科斯特是有野心的，他说：“中国目前仅是拉科斯特的第十大市场，我们计划在2010年将它发展成为最大的市场。”
商标侵权战的腾挪空间
陶认为，新加坡鳄鱼最大的失误在于没有及时在内地注册。
但新加坡鳄鱼仍然相信自己在这场官司中能占上风。新加坡鳄鱼认为，香港鳄鱼之所以能和法国鳄鱼在内地达成和解，并为后者所左右，是因为在1980年时，法国鳄鱼与香港鳄鱼签了一份君子协议，协议终止双方在香港、英国和丹麦三地商标诉讼。协议规定，鳄鱼恤在香港以外的地方，不可采用与拉科斯特商标“相似而引起混淆”的标志作商标。
“但新加坡鳄鱼并不会受前面和解协议的限制，因为他们并没有愚蠢到给自己下套的地步。”陶认为。
由于新加坡鳄鱼在内地注册申请一直没批下来，所以，法国鳄鱼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北京万慧达知识产权代理有限责任公司首席合伙人白刚告诉记者，法国鳄鱼有充分的证据来打这场官司。
不过陶认为，即使是商标注册没有办下来，也不能简单地说新加坡鳄鱼对其进行了侵权。他说，现在社会上存在两种商标，一种是注册的，一种就是没有注册，可是它有可能合理合情的。他认为品牌和商标本身就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香港鳄鱼曾注册了几个商标，但法国鳄鱼照样把它们一棒子打死了。
对于法国鳄鱼所指证的，商标的近似性是与《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相悖之说法，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张平则认为，巴黎公约并不能直接作用于某一个国家，巴黎公约的原则必须通过本国立法以后才能生效，而且巴黎公约对侵权的界定是，对同类或相似驰名商标必须构成误认，如果不购成误认，既使是相同或相似也不构成侵权，张认为，以前他们双方在各国打了那么多官司，都没有构成误认，现在如果再指责误认显然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张还强调，虽然法国鳄鱼先于新加坡鳄鱼注册，但由于使用频率不高，造成商标使用权的懈怠。“如果消费者不知道你，你的知名度就树立不起来，所以没有构成误认这件事是肯定的。”张还表示，在确定侵权的时候是看是否构成给消费者误认为前提的，实际上两条鳄鱼整体外观和图案文字都是不一样的，消费者也能区别开。
消息人士透露，新加坡鳄鱼的注册商标最近一两天有可能会批下来。
图：
迢迢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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