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鸣 绘 “心力衰竭”被选为新一代道具扔向人群里。诸如布莱恩“出箱后3天内发生性关系”就会“立即遭受致命的心力衰竭而死”，把这个冒险故事的镜头无限放大。
毕页禾
一个透明大玻璃箱、一群雇来的巴黎警察、还有帅气又具有冒险精神的魔术师，一场好秀开始了。美国魔术师大卫·布莱恩决定向全世界的猎奇者开一场真人极限秀———绝食44天，并将自己如何由健壮精烁变为虚弱无力的全过程，展示在众人面前。道具包括悬挂在泰晤士河畔的透明玻璃箱、箱子周围喧哗热闹的围观者和全世界的传媒。这是一场开放的秀，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加入。
翻一翻历史，以这个行动来挑战“人类极限”这个概念恐怕不是什么好创意，毕竟在80多年前，卡夫卡笔下的“饥饿艺术家”就已经把绝食作为谋生手段，声称自己在40天不进食后仍然可以引吭高歌。
虽然如此，布莱恩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首先保证了演出的原则性和可观性。例如入箱之前告知其医疗小组，除非他在玻璃箱里两天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才能实施抢救。又如在入箱前将体重增加至93公斤，权当累积脂肪以维系生命。后者大概也是参谋了骆驼的生存伎俩，工作之前不停采食，将能量蓄存在峰脂和内脏脂肪中，据说1公斤脂肪能抵得7.5公斤饲料的能量。可惜我们不知道人类脂肪等同于多少个汉堡包，要不然，以布莱恩表演前后的体重差值，倒能算出一个有趣的结果。
看来，成功挑战人类极限的制胜秘诀除了意志，还是要有物质基础的———脂肪。人体，也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生产目的、仅仅为了使内脏器官不停运转的化工厂，在维系人体正常生理机能的三大基本营养物质葡萄糖、脂肪和蛋白质中，蛋白质是组成细胞最重要的成分，不妨将其看作构建厂房、保证建筑稳定性的木材，其余两者，则是给人体提供动力源泉的燃烧能源。人体重要器官诸如大脑、红细胞在正常状态下就只能使用葡萄糖，葡萄糖如天然气般，是稍高等同时可以被机体直接利用的燃料，但是由于其存放的技术难度高，因此身体只能利用肝脏储存一点点，总量一般只供一个长跑运动员活动不到2小时。长时间的活动，就要靠廉价材料———脂肪了。因为它必须经过体内代谢转换后才能被机体使用，而且存储具有很高的安全性，常常埋在皮下和内脏里充当煤炭的角色。
布莱恩表演期间不时流露的痛苦。研究一下处于饥饿状态时人们身体的生理反应，即可明白就里。科学家们认为，人们在面对饥饿时，身体将有长短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理反应期。饥饿3天至4周这个范围内为“短期饥饿”。最简便高效的能源葡萄糖的生成减少，人体只能依靠挖东墙补西墙的方法解决能源危机。首先降低二线器官诸如心脏、骨骼肌和肾的生产标准，让它们放弃葡萄糖，而转而利用含量丰富的煤炭，以保证人体最重要器官大脑对天然气的使用；其次，开始考虑破坏厂房，分解最原始的建筑材料———蛋白质（主要是分解骨骼肌和心肌），来维持正常运作。当饥饿持续到4周以后，“长期饥饿”反应开始了。不停的破坏厂房获取燃料来供能，无疑是低效且短浅的计划，容易使整个厂房轰然倒塌，这时机体有另一个折衷的方案。经过1个月的蛋白分解后变得薄弱萧条的肌肉等厂房构架，终于结束被不停消耗的噩梦。脂肪开始作为最重要的后备能源，大量进入生化工厂肝脏，进行极速代谢，生产出可以供大脑等重要器官摄取的新产品———酮体。在缺乏宏观调控的生产模式下，过量的脂肪输入过于疲惫的肝脏，后者因为饥饿状态下长期的劳作而显得不堪负荷，终于出现了原料压积———病理学家们在死于长期饥饿的尸体里竟然发现了现代人的富贵病“脂肪肝”（常常因为摄入超含量的脂肪、胆固醇饮食而引起的肝脏脂肪积聚）。
以上一系列的研究发现有助于我们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席卷全球的减肥瘦身运动需要长期执行才有效是具有理论依据的。特别是只想通过节食来达到目的的人们，很可能在开始节食后1个月内，消耗的大都只是他们极为珍贵、各类广告热卖的蛋白质。二是，长期饥饿时机体处于另一个危机：酮体的泛滥。属于有机酸的酮体，非常容易在机体代谢调控失调的情况下，导致机体出现中毒。积累在血、尿等体液中的酮体，会透过皮肤、口腔散发特殊的、常常被形容为烂苹果味的酮体气息（这大概是布莱恩不停说饮用水及自己散发着硫磺味的原因）。中毒者还会出现口渴、恶心、呕吐、呼吸困难、头痛、腹痛、视力减退、不安、
嗜睡、最终昏迷甚至死亡。这许多表现在即使拥有神奇力量的布莱恩身上都可以看得见。除去这些不适，布莱恩还很坦诚的说他有另一个很强烈的感觉———心悸，这也与其禁食有关。参与人体体液调节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各种金属离子，也就是广告效力下我们耳熟能详的另一个名词“矿物质”。禁食状态下，身体含量最有波动性的并非广告告诉我们的，让骨骼更健全腰板挺得更直的钙，也非能让人们脸色红润的“补血佳品”铁，更非能“消除青春痘以及秀发开叉”的锌，而是最为寻常的人体必需品———钾。钾是身体最不吝惜随尿液排放出去的矿物质，无论机体有无摄取，只要饮水排尿，钾就会从身体中排放出去。不过在平时，我们摄入的普通食物中就富含钾，可以补充流失，所以极少出现缺钾的情况。可在禁食的情况下，特别是不停饮水以维持生命时，钾就入不敷出了。低钾血症会引起多个器官的功能障碍，例如引起肌肉松弛无力或弛缓，严重时发生呼吸肌麻痹，不能进行呼吸运动而窒息死亡；或者引起骨骼肌缺血缺氧，发生抽筋继而坏死溶解；还能引起心率失常、肾功能障碍，最终形成急性肾功能衰竭。
当经过44天非正常生活后脆弱如纸的布莱恩虚弱的从千万闪光灯中出现，显现出被饥饿折磨的无限病痛时，我们是应该给予些鼓励的掌声的。无论如何，这是场成功的极限秀。至少，布莱恩的壮举突破了人们熟知的“不吃饭、光喝水还是能活17天”的人体极限数据。
另一个值得肯定的是，这场秀在结束后，还向全世界售卖了更多猎奇者感兴趣的后续卖点，布莱恩是进私家医院修养了，不是还有他漂亮的德国模特女朋友和向公众汇报最新情况的工作小组成员么，就由他们来延续更可以引起反响的故事吧。最新消息是，“心力衰竭”被选为新一代道具，就如把一个震撼人心的炸弹扔向人群里。许多爆炸性的结论好像“出箱后吃任何固体食物”、“任何一个细节的疏忽”和“出箱后3天内和女朋友发生性关系”就会“立即遭受致命的心力衰竭而死”，把这个冒险故事的镜头无限放大，凸现得更为壮烈。
具体的、有选择性的描述和解释总是可以引起大众更具有戏剧效果的猜测和幻想，如果老土地换一个科学说法，例如“患者的身体状态虚弱，不宜进行任何引起情绪激动的行为比如进食和性交，否则有引起心力衰竭而死的可能”，秀台下的观众无疑就会昏昏欲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