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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来，青海、甘肃、陕西、四川、河南、安徽、山东等六七个省份的三十多万拾花工涌入新疆拣拾棉花，他们被种棉人视为“白银王国里的候鸟”。
本报记者两年来奔波数千公里，全程跟踪纪录拾花工的西行历程，告诉你视野之外的拾花工的生活，并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见证着新疆棉花产业艰难的发展历程。
本报记者 陈旭
新疆棉田拾花工短缺
新疆的棉花又到了收获季节，1600万亩的棉田里都绽放着雪白的棉花，看着丰收的棉花，新疆人又开始犯愁了，在11月初大雪降临之前，如果不把棉花抢收入库，转眼间财富就会在大雪中化为乌有。在这棉花的收获季节，新疆人眼巴巴地盼望着内地拾花工的到来。
2003年8月26日，记者在甘肃省天水市火车站遇到了二、三千名拾花工，和去年一样的跟踪采访，使记者走进了拾花工的生活，看到了新疆发展棉花产业的艰难历程。
来自新疆建设兵团劳动保障局的统计数据表明，兵团今年有700万亩丰收在望的棉花，约需40万季节性拾花工采摘。据了解，兵团用工单位免费为外来的拾花工提供吃住，并按每公斤0．4元支付拾花费；拾花工在摘棉期间若完成规定的劳动定额（南疆拾花总量平均每人为2．5至2．8吨，北疆总量平均在2至2．5吨），可报销返程路费。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计算，每位拾花工在50天的摘棉期间内获得1000元钱的纯收入，那么今年40万拾花工将从兵团棉田里摘走4亿元。
4亿元是一笔庞大的款项，但对兵团来说，能够组织到40万人的拾花工便是棉花丰产的最好保证。8月27日，我在甘肃西和县采访时，就见到兵团一个连长招收拾花工遇到的挫折。这位连长带了三万元，来到西和县招收拾花工，招工的不止他一个，在小小的西和县，劳力价格迅速飙升，拾花工要求先在家里放200—500元钱，他们才肯上路，这个连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租了一辆车带了一万元现金去接人，没想到等到夜里12点也没人上车，白花了800元的租车费，这个连长说没想到现在招拾花工这么难，其他人招聘工作展开得也不顺利，西和县稀稀拉拉地走了近百人，招工的人说就差没给拾花工跪下了。我在西和县遇到的情况，不是主流，它将很快被当地劳动部门组织拾花工的方式替代。
在新疆未大规模招聘拾花工进疆之前，新疆每年都把各大中专学生甚至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学生等人力都利用起来抢收20天的棉花，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棉花收获季节，为了抢时间在11月上旬大雪降临之前将棉花收仓入库，兵团各农场只好从内地招聘大量的季节性拾花工，因为运输等各种因素的限制，拾花工的招工就必须早早动手。所以，今年7月30日至31日，“赴新疆摘棉劳务合作洽谈会”在河南省滑县召开，河南、山东、河北的40多个县（市）领导和兵团有关方面代表300余人参加了会议，兵团在会上与内地有关县（市）共签定了7．25万人的劳务合作协议。此次在河南滑县召开的赴新疆摘棉劳务合作洽谈会，成为兵团与内地政府合作招收拾花工的开始，它将从此推动了赴疆拾花工有序流动的进程，力图改变以前拾花工的无序无组织的状态。
在内地政府的直接介入的情况下，8月18日，河南郑州2003年首列“拾花工专列”开通，2900名农民在河南当地劳动部门的组织下，乘坐由郑州铁路局临时加开的赴疆专列去兵团采摘棉花去了。一场浩大的政府输送民工去新疆拾棉花的链条建立起来了。
至2003年，陕西省每年输送到新疆的拾花民工都在万人以上，不单是陕西，其他省份也一样。记者两年来在新疆的采访过程中，就碰到四川、河南、山东、安徽、河北、山西、甘肃、青海等省的拾花工一起在新疆的棉田里辛勤劳作。在今年，光甘肃一省就往新疆输送了20万名拾花工。这些民工如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一支总数达30多万人的拾花工大军，他们坐着专列、各次赴疆列车，甚至乘坐长途汽车来到了新疆棉田里，统一戴着白帽、挂着白布袋子拣拾棉花，他们的身影将平日静谧空旷的田野点缀得生机盎然。
在这样大规模的劳务输入面前，兵团与地方仍然感到拾花工短缺，兵团一些大的团场甚至派人从乌鲁木齐火车站站台、出站口直到汽车站一路截留拾花工。各个团场都要防备别的团场抢走了人。因为新疆的棉花产业仍然是个劳动密集性的产业，劳力充裕才能保证农场的丰产丰收。今年为了弥补入疆劳务的短缺，兵团又在南疆、北疆的非植棉区及高寒地带招聘13万各族农民到兵团的棉田里拾棉花。
为什么长期以来拾花工短缺的状况得不到扭转呢？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这与拾花工在新疆的遭遇有很大的关系。在新疆，人们对季节性拾花工有一个轻蔑的称谓——“黑户”这是对拾花工典型的精神歧视和语言歧视。拾花工是季节性的农民工，的确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卫生习惯差、文化素养低、缺乏组织纪律性等等。但拾花工毕竟为新疆棉花产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们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
拾花工与新疆各棉农是雇工与雇主的关系，他们之间发生的龃龉，大都与生活习惯的不同有关。在兵团农场，经济上双方没有直接的冲突，拾花工的薪酬是由农场统一结算的，雇主只管拾花工的吃和住。但雇主的家庭条件直接影响到拾花工的吃、住，而这一切能否如意就要看拾花工选择雇主的运气好坏了。兵团的人对我说：“兵团人喜欢陕西来的拾花工，陕西人喜欢吃面食，爱干净，和我们的生活习惯相近；而河南人喜欢吃面糊糊，喜欢吃菜；四川人喜欢吃米饭，要吃炒菜；生活习惯不一样，在一起生活两个月可是个麻烦事”。
在新疆的芳草湖等大型农场，情况又有不同，一二百人住在大宿舍里，睡的是那种上下铺的架子床，在这些拾花工中，选出几个厨艺好的给大家做饭，大家平摊这几个人的工资。这样的方式好像逐渐得到了认同，拾花工们集体出工，集体收工住宿，一大群头戴白帽的拾花女散布在棉田里，场面甚是壮观。
摘棉花不是重力气活，所以男人空有力气无处使，男性的优势在于扛棉花包、装车卸车、倒空棉花包上；同样的，男性的粮食、水分等的消耗也比女性大得多，所以男性拾花工就处在被选择的劣势位置上。
在棉田里，有一对父子一起拾棉花。父亲很开朗，他说自己20多年里就吃过2年苦，如今又下这苦，“嘿，腰弯得都快断了，这活只能让女人干呀！我那儿子，可从来没干过活呀！”可是儿子真是受不了这个苦差的折磨，刚开始还有新鲜感，拾花不到三个小时，小伙子先是蹲下来拾花，很快蹲变成了跪，膝盖跪痛了，就变成了爬，小伙子爬着拾棉花没多久，一翻身腰后垫个棉花包就睡过去了。9月3日20时收工时，儿子摇摇晃晃地将棉花包扛到大路上，一过秤，仅仅25公斤，一公斤棉花给他付酬0．4元，他一天就只挣了10元钱。在暮霭四起的时候，拖拉机上堆满了棉花包，记者和拾花工们坐在棉花包上，随拖拉机一起摇晃颠簸着往棉花仓库走去。四野都笼罩在霞光里，旷野的景致壮丽无比，但回光返照的丽景倏然而逝，一切又在夜幕中归于隐谧。儿子倒在棉花包上，沉沉地睡着了。父亲解下自己的拾花袋子，轻轻地盖在儿子的身上，然后扭过头去，望着夜幕深处的远方。
在五十多天的拾花过程中，拾花工的双手会被棉桃刺得伤痕累累，加上每天十多个小时的大负荷劳作，衣食的不尽如人意，可以说拾花工们都会累得脱一层皮。如果再碰到工头的欺诈和部分农场的克扣，去年就出现过一些农场用葡萄干顶拾花工的工钱，导致拾花工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的情况。这些情况的存在，让拾花工的数量充满了变数，有的人在新疆吃了苦头或者挣不到钱，也许他及周围的许多人从此就不会再加入拾花工的行列了，所以新疆的拾花工就一直处于短缺的状态。
而在目前及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兵团各垦区拣拾棉花仍需依赖季节工因此善待季节性拾花工才能保障团场丰产丰收这应该是兵团及新疆地方政府都应该重视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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