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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调查
本报记者 杨瑞法 无锡报道
由转让100％国有股变为转让65％，小天鹅集团的改制方案在无锡市上报浙江省政府审批的过程中突然生变。而之后，该计划尚需经过国务院国资委审批。
尽管无锡市政府那位官员表示，无锡市过去倡导的国企改制做法与现在并不矛盾，“改革本身都是探索，根据不同时期、不同要求做，这很正常”，但小天鹅集团改制重组方案的调整，仍然会在无锡乃至江苏全省引起连锁反应。
两个半月前，南京大型民营企业斯威特集团整体收购无锡小天鹅集团的购并方案，已被视为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这一方案也已于一个多月前由无锡市政府上报江苏省政府审批。
然而，就在此时，变数陡然发生了。
2003年10月21日，小天鹅股份有限公司（000418，200418）发布《提示性公告》：“2003年10月15日，无锡市人民政府得到江苏省人民政府关于江苏小天鹅集团有限公司部分国有股权转让的批复，同意（无锡）市向南京斯威特集团有限公司、西安通邮科技投资有限公司转让小天鹅集团有限公司17％、48％的国有股权，保留35％的国有股权。”
这一公告意味着，小天鹅集团的改制重组方案作出了重大调整。
国有股为何部分保留
两个半月前的小天鹅改制重组方案大纲如下：
2003年7月31日，按照17.18％、48.45％、28.64％和5.73％的比例，无锡市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分别与南京斯威特集团及其旗下的西安通邮科技有限公司、南京口岸进出口有限公司以及广东斯威特科技有限公司签署协议，将所持有的小天鹅集团的股份转让给后四者，转让价总计87，303万元。
与此同时，无锡市国资委还与斯威特集团签订了《股权托管协议》，“将其所持有的小天鹅集团100％股权全部委托给南京斯威特集团管理”。
就集团改制重组一事，小天鹅集团控股的小天鹅股份（000418，200418）先后于8月2日、8月7日和9月23日向投资者发布《提示性公告》、《收购报告书摘要》和《致全体股东报告书》，一再明确告示，斯威特集团及其旗下的3个公司受让的是“小天鹅集团有限公司100％的国有股”。
对比10月21日的公告，由无锡市国资委转让给民营企业的小天鹅集团的国有股由100％变成了65％，在新的方案中，无锡市国资委保留了小天鹅集团35％的国有股权。
变化缘起于无锡市、江苏省政府国有资产改制思路的调整。
事实上，国有股权的整体转让，正是无锡市委、市政府近两年大力推进当地“大而难”、“大而盈”国企改制的重要思路。
2002年12月21日，现任江苏省常务副省长、时任无锡市委书记的蒋定之就曾在市委工作会议上明确提出：“我市国有企业改革已进入了关键阶段，要按照‘彻底改、改彻底’的要求，以产权制度改革为核心，加快国有资本转让。”在报告中，蒋定之特地强调，要重点帮助抓好小天鹅、威浮、庆丰和商业大厦等集团的重组工作。
2003年7月23日，无锡市市长毛小平在市委十届五次全会上又重申：要“真正做到‘彻底改’、‘改彻底’”。
小天鹅集团的整体出售，无疑是无锡市政府“彻底改”、“改彻底”的一个具体样板。按照无锡市政府2002年的改制计划，庆丰集团将紧随其后，成为无锡市国有资产整体转让的又一实例。为此，庆丰集团的改制工作也一直在保密状态下紧锣密鼓地进行。殊料，小天鹅集团的改制重组方案，在无锡市政府上报一个多月后却改弦易辙。
无锡市政府有关部门的一位官员就此向记者解释，“我们无锡是集体讨论的，省里也是集体讨论的，这很正确。”
小天鹅集团董事长朱德坤则表示：“这是省、市政府贯彻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的具体表现。此事对小天鹅的发展有利有弊，但有两个积极性总比一个积极性好。”
对在小天鹅集团中继续保留35％国有股权的做法，斯威特集团总裁严晓群一脸坦然：“这是根据小天鹅集团的具体经营情况，地方政府与我们协商的结果，它有利于减轻我们今后的经营压力。”
但斯威特集团的一位管理人员担忧：“如果我们100％控股，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彻底改造小天鹅，但现在我们决策时就多了一个因素。”
不得不改与踌躇满志
不管重组方案如何调整，对于已经产生巨额亏损的国有企业小天鹅来说，已经走到了不得不改制的紧要关头。
“我们企业已积重难返。”小天鹅集团的一位干部忧心忡忡地说。
今年4月，小天鹅股份发布2002年度报告，报告中－8.68亿元的利润总额令投资者瞠目结舌。
更严重的是，根据记者的了解，即使面对这样一份已经存在巨亏的年报，审计事务所的会计师仍然拒绝表示意见，因为“会计师无法确认小天鹅公司应收账款的准确性、完整性及坏账准备计提的恰当性”。
此外，小天鹅股份在以前年度财务会计报告中存在的“虚假”，也受到了中国证监委的批评：2002年报中，小天鹅突然报亏8.68亿元，但在其2003年第三季度的报告中，却仍实现盈利2317万，客观上对投资者形成了误导。由此，人们担心，利润总额－8.68亿元的数据，能否真实反映小天鹅的财务状况？
小天鹅的积弊还反映在分配制度上。2001年，小天鹅股份公司实现净利润2683万元，公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的年度报酬总额为333万元；但2002年公司巨亏，上述人员的年度报酬总额却增加到422万元，这令不少小天鹅职工感到不满。
面对这样严峻的状况，斯威特集团是否已经意识到，他们花近5.6亿元真金白银购并得来的小天鹅集团，是否会成为一只烫手的山芋？
“小天鹅面临的困难和考验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斯威特集团的一位高管说。
但斯威特集团总裁严晓群仍信心十足，他相信，斯威特完全有能力使小天鹅扭亏为盈。“它品牌不错，职工素质也好。我们已把小天鹅的问题梳理了一遍，它的症结在体制。”在前不久的一次采访中，严踌躇满志地对记者表示。
严晓群透露，在托管期间，他已与小天鹅的十多位分公司经理逐一谈话，要求他们立下了扭亏军令状。下一步斯威特将首先从建立奖惩制度、堵塞采购和销售上的漏洞、加强营销管理三个方面入手，促进小天鹅的转化。
在继续发展洗衣机主业的同时，严晓群打算把斯威特的优势产品，如ADSL转移到小天鹅生产。“以前许多国际大公司找斯威特合作，我们因缺乏制造能力，鞭长莫及，现在有了小天鹅这个平台，我们就可以大展身手。”
目前，斯威特正在引进的项目，有市场前景广阔的集成电路搬运设备和贴片机。而一份3000万美元的通信产品出口订单已由小天鹅与外方签约，据称未来获利颇丰。
“小天鹅集团明年的发展计划我们已做了两稿，原定11月底开经济工作会议通过。”严晓群介绍说，10月6日，他已经为此召集小天鹅各分公司和主要部门负责人到南京召开了业务重组工作会议，10月7日，他又与朱德坤在南京商讨了下一步计划。
而今，小天鹅集团改制方案突变，斯威特是否还雄心依旧？
据了解，10月21日信息披露之前，无锡市国资委已与斯威特集团解除了原股权转让及托管协议，之后，小天鹅集团的改制重组还需获得国务院国资委的批准。而这意味着，在等待国资委审批的这段时间里，小天鹅将仍然回归无锡市国资委领导，并可能导致企业处于短暂的无政府状态。
而市场状况瞬息万变，如果国资委的审批需要时日，小天鹅就可能丧失重要发展际遇，斯威特雄心勃勃的扭亏计划有可能前功尽弃。而如若“ST小天鹅”不能在今年摘帽，它将面临退市的风险，由此给小天鹅带来的负面影响将难以估量。
“国有股分两步退不是坏事”
尽管无锡市政府那位官员表示，无锡市过去倡导的国企改制做法与现在并不矛盾，“改革本身都是探索，根据不同时期、不同要求做，这很正常”，但小天鹅集团改制重组方案的调整，仍然会在无锡乃至江苏全省引起连锁反应。
“小天鹅怎么弄，我们也怎么弄，现在跟着它走。”庆丰集团董事长许鲁平向记者坦言。
近日，庆丰集团已完成财务审计和资产评估，改制、重组方案已呈报市政府。“市里正在讨论，对战略投资者可能要开个专家评审会。”据许鲁平透露，德隆、红豆和华润集团都已详细准备好了自己的重组方案，“小天鹅掺一点国有股有好处，国有股分两步退不是坏事，它对收购方的压力小一点。”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部部长刘云锦研究员和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院长徐二明博士，则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了江苏省和无锡市政府决定在小天鹅集团保留国有股的原因。“有些地方政府可能对收购方不是很放心，害怕把企业搞垮，”刘云锦说，“因为如果这个企业的状况进一步弱化，政府的财务收入、就业都会发生问题。”
徐二明也表示，小天鹅集团改制重组方案的调整，说明地方政府对民营企业还是“没信心和不放心”：“它不放心民营企业的运营方式，但自己又不能占股太多，因为它对自己原来的运营缺乏信心，所以造成这样一个股权格局。”
其实，民营企业参与国企改制的问题，正引起社会各界越来越密切的关注。今年10月11日，也即十六届三中全会开幕当天，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于北京组织召开的民企参与国企改制座谈会上，该中心副主任鲁志强在书面发言中指出，过去几十年中，我国已积累了超过7万亿元的国有资产，“但是由于机制不顺等原因，大量的国有资产运营效率低下”，因此大力借助民营企业改制国企，成为顺理成章的思路。
与此同时，一些经济学家在会上指出，民营企业参与国有资本的改制，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目前的政策导向还没有给民营企业给出更宽的路子，即便进入制造业这样一个简单附加值的行业，还是困难重重。”徐二明不无遗憾地说。
值得注意的是，民营企业对自身的进一步发展却心存忧虑。在徐二明前不久参加的温州民企座谈会上，不少民营企业家吐露心声：“我到你这里来投资，你能不能保障我的安全？”据徐二明介绍，这里所说的“安全”包含两层意义：投资安全和人身安全。“现在民营企业的政治风险、经济风险和人身风险意识很浓，”徐二明说，“你不放心它，它还不放心你呢”。
不过刘云锦和徐二明都认为，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企业让地方政府持有部分股份未必是坏事。“地方政府在有些方面可以给你一些支持”。
徐二明强调，地方政府对民营企业的不放心和民营企业家的担心，根源在于目前游戏规则还不清楚。他建议国家有关部门尽快推出民企收购国企的相关法律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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