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济随笔何伟
前几天在北京秀水街一带墙壁上贴出房地产开发商的公告，称经朝阳区国土局批准，要在这一带进行拆移改建，在这一“范围内的房屋及其附属物需要拆迁，各被拆迁的单位和居民必须服从城市建设的需要，自9月17日至10月17中午12时以前完成搬迁。”这一改建拆迁，秀水街怎么办？是否要从北京抹掉？如同北京一些胡同、四合院一样，秀水街今后就再也
不存在了。
我没有去过秀水街，对它无有感性知识。我过去有一位苏联留学生，现在俄罗斯东方研究所工作，每年都到北京来进行学术交流，每次她都去秀水街，在她来看我时，从她那里了解到秀水街的一些情况，可谓知之甚少，没有发言权。可是现在要把秀水街拆掉了，作为一个经济理论工作者，不能不说话，但我人微言轻，尽我最大能量，只能“路见不平一声吼”，呼吁把秀水街保留下来。
秀水街虽然不是名胜古迹，却是北京市的一个亮点，是北京改革开放的一个窗口，是工商个体户建造的一条丝绸之路，是北京的一道风景线，是北京的一个旅游点。现在要拆除，把它搬到高楼大厦里去，秀水街的这个亮点就没有了，与其他百货公司就没有区别了。目前北京这种百货商场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去掉一个有特色的秀水街，增添一个一般过剩的商场，真不知我们的政府有关部门是怎么考虑的。东安市场的改建、隆福寺的改造，应当说它们的档次都提高了，面貌改观了，但东安市场原来的韵味、隆福寺原来的情调都没有了，改建成现代式的大商场，但没有了北京人的人气，而备受冷落，这一教训还不应当记取吗！
秀水街的特色：一是它的服装、商品款式新颖，随着时令变化快；二是街摊销售，价格便宜，适合广大普通顾客需要；三是这里摊位的售货员都掌握几句不同国家的语言，可以讨价还价，进行感情交流；四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自由，不受约束，保持着原始的交换方式；五是这里既可零售又可批发，交易方式灵活；等等，这就是秀水街的商业文化。这种文化特点各大商厦里是没有的，因此它受到了国内外广大客商的青睐，特别是受到俄罗斯和东欧一些国家顾客的欢迎，他们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大包小包来采购，正说明秀水街的商品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也正因为如此，秀水街在国内外有一定知名度，成为外国人的一个旅游点，许多贵宾携夫人来此参观。如果把它搬到大厦里，秀水街的这些文化特色就没有了，诱人的光环也就熄灭了。
大厦里交易的特点，一是商品价位高，因柜台费比摊位贵；二是商品档次高，品种花样少，不便随意挑选；三是交款手续繁杂，收款人高高在上坐在柜台里，交款人在外排队低他一等，有不平等之感。在超市虽能享受到自我挑选货物的乐趣，但在结算时要排队，还受到监视，在人格上好像受到侵犯，有一种不愉快之感。所有这些都是大厦的商业文化。只有在秀水街才能享受那种讨价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无拘无束，平等相待，自由交易的亲切感、随意感，像作游戏一样，能享受到原始交易的乐趣，实现了自我交易价值，有一种惬意，是在心理上得到满足的一种商业文化。如果把秀水街搬到大楼里，秀水街的这些特色、氛围、乐趣、品味都没有了，因此秀水街就不存在了，秀水街的文化也就不存在了。
在旧城市改造过程中，在马路的修建中，如果遇到一颗大树，一个小小的古建筑，都还把它保护起来，或者绕道而行，而秀水街这一亮点，北京一道风景线，为什么要把它毁掉？秀水街是北京的一个名牌，我们现在提倡发展名牌战略，要创建名牌商品、名牌企业、名牌街道、名牌城市。名牌是一种商标，是树立在人们心目中一面旗帜，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和辐射力，它是进入世界市场的通行证，受到人们的爱戴和推崇，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秀水街的这些个体户，在解决人们生活就业，为国家提供税收的同时，经过20多年的艰苦创业，才树立起秀水街这个品牌，可谓来之不易。现在要把这个名牌毁掉，是非常可惜的。树立一个名牌和商标不容易，但要把它毁掉很简单，只要在开发商的利益驱动下，弹指一挥间，就从北京消失了。但是谁这样做，谁就是北京的罪人。
北京市的旧城改革是必要的，这是一件好事，应当受到市民的拥护和支持。但是秀水街的存在并不妨害北京的现代化，保留秀水街反而给北京增加了一道光彩。因为北京现在所缺少的不是大商场和高楼大厦，而是具有北京韵味的景点和平民生活。如果北京只有故宫和皇家花园，而没有小胡同和四合院，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北京；只看到皇戚贵族过去的死生活，而没有看到北京市民现代化生活中的活生生的古老文化，不能说看到一个完整的北京，了解了北京。许多国外旅游者到北京来，除了参观故宫和皇家花园之外，还要参观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他们还想了解北京平民的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全面了解北京这一古都的全貌和北京特有的文化。没有北京市民的生活，就不能体现北京的特色。北京籍的海外华侨，对北京的留恋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法式大餐，而是北京的豆汁和焦圈，糖糊芦、风车和烤白薯的北京风味。在北京现代化大都市里保留秀水街这一景点，就保留了一块净土，保留了一块绿地，保留了一个古朴的、贴近人们生活的原始交易市场，如同保留一处田园风光，放射着北京的古老文化。保留她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为什么现在要这么急急忙忙的把它毁掉？
呼吁保留秀水街并不意味着秀水街不需要改造和提高。秀水街今后在保留特色的前提下，对于出售商品的档次质量、花色品种，对于服务质量和服务水平以及诚实交易，都需要规范和提高，对于一些设施和环境，都需要改建和塑造。秀水街要保留北京市的特色，又有文明经商的水准，提高经营者的素质和水平，加强经营者的自治组织机构和自律力的力度，对保留和提升秀水街的商业文化具有决定性意义。秀水街也要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不断发展、不断提高，才能使秀水街长盛不衰，永葆青春。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