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林·
在我的观察和经验中,每当得以亲近内心向往已久的对象,人的感觉都会在短时间里积极起来,其实所谓“觉悟”指向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其中以视觉和味觉尤为敏锐。当我在俄罗斯遇到传说中的黑面包就是那样一种感受。
在莫斯科那间几近巨型的酒店里,自助早餐在一个超常宽大的餐厅里进行,这个餐厅像是从小见惯了的公共饭堂,桌子一张连着一张,一排挨着一排,但在北欧清凉的早晨里醒来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当然与过去见到的不同,更何况这是一间二十多年前专为奥运会设计修建的酒店,室内很有一些看头。
早餐在于我,可以是咖啡面包,也可以是豆浆油条,关键是得先问问舌头和胃。
在一杯香浓的咖啡之后,在盛放着各种面包的碟子队伍里,找到了色相最暗的那一种,想必就是从小对于苏联的了解当中的一个关键词语:黑面包。它们被切成一片片,结结实实地挨着,样子有点怪,有点排它性的不同。
平时就爱找一些结实的面包回家,不肯以路边店铺里那些貌似物超所值的蓬松得吓人一旦咬下去却近乎空洞的“面包”打发家人。大型超市最大的特长是迎合各色口味,于是也能找到裸麦包、法包,但时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忘记了超市的宗旨是消灭个性,去异求同,在它们的裸麦包和法包都没有了“嚼劲”的时候,失望当中也就又一次证实了这个真理。
端详了一会儿,估计黑面包的黑光油亮中必定有些与众不同的道理,首先,黑麦这种植物本身就带着几分神奇,它适应于其他谷类不适宜的气候和土壤,在气温太凉、冬小麦不能适应的地方它能够作为冬季作物,在高海拔地区竟然生长良好,所有的小粒谷物中,黑麦的抗寒力最强,可以生长在北极圈里。更何况这种一千多年前就出现了的面包在麦粉的搭配、发酵的把握上集中了俄罗斯人的智慧,堪称俄罗斯最传统的面包。
到了嘴里,黑面包的酸和咸是引得舌头不住地动作的,一边嚼着一边就制止不了唾液的积极参与。
在彼得堡,趁着午餐后大家的小憩,跑到对面的市场里去一饱眼福,最吸引我的眼球的是各种红色的浆果,干干净净地拥挤着,捧着笑脸,就恨自己没有饕餮的胃,还有色泽黑亮的面包,据说因为工艺复杂,出炉时的黑面包应该是底部能敲得梆梆响,切开香软不掉渣,所以现在这里的主妇也不在家烤制,而是到面包房去买,于是又开始遗憾自己人在旅途,不能买下带回给家里的那两个老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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