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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的M.Q.M公司将以45亿拿下南京长江二桥的30年经营权，然而就在今年六月，该公司北京代表处却因为欠缴写字楼租金被亮马河大厦勒令搬出。
本报记者 李磊 南京报道
在南京市民眼里，长江二桥（以下简称“二桥”）是一架谁也搬运不走的印钞机。
从通车之初的2001年3月起，二桥每日平均车流量是1万辆；两年下来，截止到今年8月份，平均车流量为2.3万辆／日，月收费突破了2400万元。
9月18日，长江二桥股权转让协议正式签署。有市民说，这架“印钞机”要被挪走了。
转让方是南京交通建设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02年底成立的市政府直属企业，以下简称“交通控股”）；受让方是三个月前还名不见经传的西班牙M.Q.M公司。
协议的内容暂时秘而不宣：交通控股到底向M.Q.M公司协议转让了多少股份、转让的金额是多少，并没有向公众披露。
“有人说西班牙公司出资45亿购得了二桥70％的股份，也有说西班牙公司以45个亿拿下了二桥30年的经营权。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9月27日，二桥收费站的一名员工告诉记者。
一位长期追踪此事的本地人士对以上两种说法都予否定：“二桥工程总投资额由交通部、江苏交通厅和南京市交通局按比例承担，剩下的款项是向银行贷的款。南京市交通局投了4个亿，股份不会超过40％，西班牙公司怎么可能单从南京方面就买到了70％的股权呢？”
南京市交通局所持有的二桥股份在交通控股成立时即全部转让给了后者。记者曾致电直接负责此项工作的交通控股副总经理张庭芳，“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计划方案将绝对是一个双赢。至于细节问题，日后我们会予以公布的。”张说。
45亿转让金的盘子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江苏省委政策研究室研究员仇向洋分析，南京新一轮城市建设在五年内所需资金将不下千亿，通过BOT、TOT（转让－经营－转让）等方式进行基建项目融资是必由之路。
有高级精算师算了这样一笔账：二桥全部工程静态核算为33.5亿元，投资节省约3.5个亿。而30个亿中35％是由交通部、江苏交通厅和南京市交通局按比例承担，剩下的65％款项则向银行贷款，近20个亿。按目前30年期最高个人贷款利率5.04％计算，收回20亿元本息每月至少须还款近1400万。
以二桥月收费高于2400万元计算，需要近18年才能还清所有本息。若是采用TOT方式，政府不仅可以一下子还清前一个项目的本息，还可以用套回的资金滚动开发下一个项目。
但另一个算法是，假设承受45亿元高额转让费，受让方如按照8成30年向国内银行贷款，在二桥流量不减少的前提下，单靠收费（假设收费标准不变），到30年经营期满该公司可能连银行贷款的本息也不能还清（45×80％＋45×80％×5.04％×
30）＝90.432>0.24×12×30＝86.4（尚未计算二桥的管理、修理和维护等日常开支）。
有一投资界人士分析，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基建项目，银行利率可能有10％－20％甚至更多的折扣，而其他的融资渠道还有信托等方式。他透露，重洽会期间新希望集团刘永好抵宁时，“他们也在争取能够为二桥经营权转让的受让
方提供融资服务。他们公开的报价是4％的年利率。”
若此，假设M.Q.M公司选择8成25年贷款，那么每月的还款额度则正好为二桥现在的月收费。照此推论，则从理论上M.Q.M公司将能够有5年的回报期，还是一个不错的局面。
据交通局一负责人透露，受让方M.Q.M公司已经对二桥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跟踪考察。他们的结论是，从通车数量、桥面设施、南京沿江开发的深入以及由于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可能的五年一次的收费标准调整等方面进行通盘考虑，投资二桥的前景大好。
交通局该负责人还透露，最初西班牙M.Q.M公司甚至有意将二桥和三桥捆绑在一起进行投资操作的计划，最终因资金要求太高、交通控股以为西班牙M.Q.M公司实力尚需进一步考察等诸多理由，最后只签了二桥项目的意向书。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二桥项目并不是M.Q.M公司惟一“南京在谈项目”。
记者从南京市城建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投资发展部袁先生处得到证实，今年6月M.Q.M公司与紧靠长江二桥的幕燕风景名胜区的管理处签订合同意向，预备投资10亿打造南京幕燕风景区及进行燕子矶旧镇改造，“现在这个项目尚未启动”。
神秘的西班牙大户
由南京二桥经营权转让传闻牵引出来的西班牙M.Q.M公司，一夜之间俨然成了名贯金陵的神秘大户。
记者在宁四处寻访M.Q.M公司的踪影，收获渺茫。阿克巴汽车服务有限公司南京办事处的首代VicenteFranchCasabo先生，是一位在西班牙有着40年工龄的职业经理人，平时很关注加泰罗尼亚语、西班牙语和英语的财经新闻报道，他对记者说从来没有听说过M.Q.M公司，“这不是一家在欧洲和拉丁美洲有过影响力的企业”。
记者曾拨通了西班牙驻华大使馆商务处的电话，当提及M.Q.M公司名时，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立刻将该公司北京代表处位于亮马河大厦的电话和传真报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记者无数次拨通了从大使馆商务处得到的电话号码，一直无人接听。记者不得已将电话打到亮马河大厦总机问讯处。一物业管理人员告诉记者：“西班牙M.Q.M公司原来的确是我们的客户，租的是2205单位。但因为欠着租金一直没付清，6月份就已经被请出去了。”
至此，记者极不愿意将如此窘迫的M.Q.M公司与南京二桥转让谈判时气势如虹的M.Q.M公司联想在一起。
在中国的发迹史
几经努力，记者联系到了多个和M.Q.M有过业务往来的知情人士，这家西班牙公司的轮廓才被渐渐勾勒出来。
据介绍，M.Q.M公司总部设在马德里市，企业名称来源于三个老板的姓———Molins（原副总裁，2001年中离开公司），Quetos（已离开），Moreno（原总经理兼现任董事长，参与洽谈会、签署二桥股权转让协议的正是此君）。这三个西班牙人在1980年代中期先后在一家西班牙贸易公司打工，1988年一起离开该公司创立了M.Q.M公司。M.Q.M公司北京代表处正式设立日期是1989年5月22日，最初的办公地点是在哈德门饭店，1991年左右开始在亮马河大厦租房。M.Q.M在拉丁美洲也有一些项目，但据说公司最初的盈利点主要是在与中国的贸易上。
有知情人士透露，M.Q.M公司赚钱方式主要在水产品及相关领域贸易方面。
“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这家公司曾与上海远洋渔业总公司有过业务往来。很可能这是M.Q.M公司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记者了解到，从1994年起M.Q.M在中国开辟咨询和中介业务：曾经的客户包括西班牙喜德国际储运公司（余杭项目）、西班牙美德公司与一拖集团建立的合资公司（洛阳项目）；而中介方面，主要是为西班牙公司进入中国寻找合作伙伴，做一些市场调研。“但这方面赚的都是零花钱，谈不上资本积累。”一位与M.Q.M公司有过合作的知情人士说道。
1997年以来，M.Q.M突然变身，一副财力雄厚的姿态，四处寻找在中国的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领域的合作项目。但是，此时出现的一个神秘竞争对手———金州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却让M.Q.M连续遭遇挫折。
知情人士评论说：这两家公司业务方向基本重合，在多次大项目的竞标中都针锋相对。但由于金州公司的背景极深，最终M.Q.M几乎无一例外地败下马来。该知情人士透露，这些项目中包括上海虹桥的垃圾焚烧处理厂项目、合肥的医院项目、内蒙古和辽宁风力发电等项目。
一位M.Q.M前员工语气伤感地对记者说，连败之后，M.Q.M还一度考虑将公司发展重点转向拉美。“2000年开始，几个业务骨干接续离开了元气大伤的M.Q.M。”“如果发展得好，不至于在北京只设代表处。这不像是一个对中国有着长久承诺的企业。”一位与M.Q.M有着较多业务接触的人士告诉记者。
投资二桥的“虚壳公司”？
9月29日，记者拨通了M.Q.M公司北京代表处张雁美的手机，张告诉记者，按照和南京市政府的协议，现在还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M.Q.M何以能够通过由交通控股牵头，南京市国资办、市计委、南京长江第二大桥管理局共同组成二桥项目谈判工作组的“外商公司资质审核和银行资信调查”就成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经过调查，记者得知9月18日和交通控股签署二桥股权转让协议的其实不是M.Q.M公司，而是“西班牙投资方在宁所组建的合资企业———江苏明诚欧亚路桥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明诚欧亚”）。
截至9月27日，记者接连走访了江苏省工商局、南京市工商局以及下关（二桥所在）、栖霞（幕燕风景区所在）两区的工商局，得到的回答均是：“查不到明诚欧亚这家公司。”
记者就此事请教南京当地一名律师，其分析由于明诚欧亚是一家合资公司，不能排除M.Q.M只是国内一家民营企业的“台前替身”或“虚壳”。
“原因很简单，交通基建项目是鼓励外商投资的领域。除依照有关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享受优惠待遇外，地方上一般还有各自的优惠政策，所以国内民营企业请个替身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南京市的一位投资界活跃人士道出了本地一些民企的投资灰幕。
一位在北京与M.Q.M有过生意往来的人士则提醒记者，据他所知，M.Q.M在巴西曾经拿过一个高速公路的收费项目，但盘下来之后该公司又把这个项目包装一番，又转手卖了。对此，前述律师表示这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不大，“45亿转让费不是轻易能操作的”。
该律师随后进行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明诚欧亚这家合资公司的外方是M.
Q.M，中方有可能其实就是交通控股（或者是与其有关联关系的公司）；而另一个猜测是，藏在M.Q.M身后的外方代表和中方代表是一家人，都是国内民企。”此类猜测，记者暂时无从证实。
该律师接着表示，TOT的博弈均衡已经达到了：政府短期需要大量现金，同时有一个有可预期回报的项目；而企业可以从金融机构融资，能得到一个中长期看来有相当回报的项目。但是，问题在于TOT的中－外－中链条中的某一环节出现“虚壳”的话，全部的博弈成本有可能都要由中方代表身后的地方政府来承担。
6月19日，记者在南京重大项目投资洽谈会上中西双方签署的“南京长江第二大桥项目合作意向书”中看到如下条款：“双方共同投资，合作经营和管理长江二桥……交通控股（甲方）以资产及相关权益作价，占30％，西班牙M.Q.M公司（乙方）以人民币投入占70％，甲方向乙方有偿转让部分股权。”
而9月18日的二桥股权转让协议，签约方中的“乙方”不是M.Q.M公司，变身为明诚欧亚。对这几步迷离的转让程序，外界一时难以解读。
该律师最后回顾了整个步骤：“第一步，交通控股和M.Q.M成立一个合资公司即明诚欧亚，而外界所谓西班牙公司控股70％，可能是指M.Q.M控股这个新的项目公司，而不是控股原来的二桥公司；第二步，按照意向书，交通控股转让其在二桥公司所持的部分股份，这也就是媒体上报道的9月18日的股权转让签字仪式的实质内容；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第三步做准备，即这个项目公司最终将正式向二桥公司董事会提出经营权转让申请。”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迄今为止记者尚没有找到一锤定音的实证。
该律师最后表示，大型基建项目的经营权受转让方必须是一个有实力的独立市场主体，否则创设BOT、TOT模式的初衷就会被违反。
南京长江三桥已经在建，四桥、隧道工程的规划论证也已经开始，这些都是影响二桥未来收益的可能变量。若风险一旦出现，尤其受转让方不是一个有实力的独立市场主体的话，那么城建投融资体制改革，其结局将不是双赢，而是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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