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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酒馆
尉迟秀
既然要醒，何必喝酒？
酒鬼们但愿长醉，听到“醒酒”二字总是觉得有些可疑，面对急着要清醒的酒客，他们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是的，微醺的人总不想醒。
理由无他，那半梦半醒的境界在阴阳之间，在美学的临界点上，在七情六欲的边界之上，是一种无法以理性计算达到的状态。
人喝了酒之后要不要醒，这是酒国公案，可以留待酒酣之际再慢慢参详。可葡萄酒在给人喝之前就得醒，这确实是有讲究的。这么说可不是因为我酒还没醒，而是因为喝红酒确实可以加上一道手续，叫做“醒酒”，这动作发生在喝酒之前。
“醒酒”源自法文的动词décanter，也有人把这动作称为“过酒”，就是把葡萄酒从瓶子里换到另一个容器（醒酒器）里。这么做的目的，对于年份久远的藏酒来说，是要去除酒里头陈年积累的沉淀物，虽然喝下这些沉淀物对身体无碍，但是却有损葡萄酒的醇美，同时也在琼浆玉液和味蕾之间形成某种干扰，当然要除之而后快。这目的显然颇符合décanter的原意：将液体的杂质滤清。
但是对于年代较近的葡萄酒来说，“醒酒”的目的则恰如中文所指：让酒醒过来，把葡萄酒的美味与芳香从沉睡中唤醒。说得科学一点，是让葡萄酒在“过酒”的动作中与空气接触，这么一来，原本还带点生涩的酒，风味就因此而熟成多了。这么一醒，一则可以让酒香四溢，再则可以让酒味圆润。
想象中，越老的酒似乎睡得越沉，但事实是，陈放多年的葡萄酒，本身就处在一个不断熟成的过程里，以此观之，它却是比较“醒”的。反倒是太年轻的酒，得让它醒一醒再喝才不觉生涩。
巴黎的友人Y有一次在无意间搞出了一个有趣的醒酒“实验”。话说那天Y又去附近的小酒庄打了一瓶酒回来佐餐，红酒直接从橡木桶分装到空瓶里，价钱便宜，身世不明。才喝完一杯，两人都嫌酒涩，于是把酒瓶搁到一旁，老老实实把那顿饭吃完，刻意把酒给忘了。
几天之后，Y又做了晚餐邀我去谈他的论文。一时酒兴被食欲搔起，望着那瓶七分满的残酒还搁在那里，竟然连木塞都忘了塞回去，不知发酸了没有。一试之下，竟然不复昔日（也就是一个星期前）的生涩，变得相当顺口。当时还没听过“醒酒”的说法，两个读自然科学出身的青年推敲了一番，很快也很科学地归结到空气的作用。在这么不浪漫的分析下，我们兴致勃勃地喝完了那瓶廉价红酒。
我想，那酒是默默地醒了。
图：
想象中，越老的酒似乎睡得越沉，但事实是，陈放多年的葡萄酒，本身就处在一个不断熟成的过程里，以此观之，它却是比较“醒”的。
反倒是太年轻的酒，得让它醒一醒再喝才不觉生涩。迢迢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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