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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亿欧元下的博弈：无锡最大合资项目难产之谜
本报记者 杨瑞法 实习记者 金莹洁 上海、无锡报道
谈判本身就是合资双方为将来争取权力和利益的一场博弈，只不过博世与威浮的谈判，由于节奏的突然变化而显得更加精彩纷呈。
时移事易。即便是两家有着近十年关系的中外企业，当他们面对涉及6亿欧元的合作项目时，也变得格外小心。
一方是全球第二大汽车零部件供应商，一方是中国汽车发动机燃油喷射系统的最大生产商——德国博世与无锡威浮高科，围绕着股权，围绕着技术与市场的等价交换，正在将谈判进行到底。
停滞不前
当事人否定了前一阵谈判大局已定的流言。
“一部分媒体近日刊登的消息不确切，我们与无锡威浮高科（000581）的合资协议至今尚未签署。”2003年9月16日，德国博世（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一位高管说。
同日，博世汽车部件（苏州）有限公司总经理秘书高小姐否认工厂将停止生产机械式柴油喷射系统产品：“我们没有接到任何这方面的信息。”
事情要回溯到今年6月12日，威浮高科曾召开股东大会，一致通过了公司与博世的合作方案。此前的5月26日，威浮高科还曾发布公告，称“公司与德国罗伯特·博世公司就柴油喷射业务的全面合作洽谈，目前已完成了可行性研究，并制定了合作方案”。
公告还披露了方案的基本内容：双方决定在无锡建立生产和销售欧洲Щ号及以上标准的电控柴油喷射系统产品的合资公司，博世在其中拥有大于三分之二的股份；博世公司计划将机械式柴油喷射系统产品技术以许可证的方式全部转让给威浮高科。这意味着博世在苏州的工厂今后将停止生产机械式柴油喷射系统产品。
无锡威浮高科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国汽车发动机燃油喷射系统的最大生产商，其主要产品油泵油嘴的市场占有率高达30％－50％，多年来一直雄居国内行业首位。
早在2002年，博世与威浮高科就开始洽谈合资生产欧Ⅲ标电控泵事宜，博世的目标是，将其建成中国最大的电控燃油喷射系统生产基地。据知情者介绍，这个项目的投资总额高达6亿欧元，是无锡市迄今为止最大的合资项目。威浮高科还在无锡高新技术开发区征地600亩，为合资企业新建了厂房。
然而，进入7月份以后，博世与威浮高科关于组建合资企业的谈判突然停滞不前，双方的合资意向协议迟迟未能签署。“威浮高层很着急，无锡市政府也很着急。”那位知情者透露说。
记者向博世（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了解原因，博世方面以“博世集团董事长和中国公司总裁今年7月1日同时易人，按公司规定，他们在3个月内不能向媒体发表任何意见”为由，婉拒了记者的采访。
双赢之举
博世与威浮的合作源远流长。
早在1984年，博世就与无锡威浮公司签订了输出A型泵许可证制造技术的合同；1993年，博世又向威浮输出了助力车柴油机技术，从而使威浮较早确立了其在中国柴油内燃机配件行业的领先地位。
去年销售额达350亿欧元、德国最大的工业企业之一的博世，于1995年一口气在中国成立了5家合资企业，其中就包括博世与威浮高科合资成立的无锡欧亚柴油喷射有限公司和联合汽车电子有限公司。无锡欧亚注册资金25356万元，德国博世和日本博世汽车系统有限公司共同拥有52％的股份。联合电子注册资本12亿元人民币，博世和上海汽车工业总公司、威浮高科等10家中方企业各拥有50％的股份。
无锡欧亚和联合电子给博世和威浮均带来了滚滚财源。在联合电子中占股10％的威浮高科，2002年从这个合资企业分得利润5000多万元。而去年博世仅从无锡欧亚获益就超过5000万元。
然而近两年，市场形势骤变。随着市场的逐步开放，日本电装、美国德尔福等跨国汽车零部件巨头已经开始在中国市场排兵布阵。
前两年，全球最大的汽车零部件厂商、也是博世最大的竞争对手德尔福已经在北京和上海建立了自己的生产基地。目前，仅在上海浦东，就已聚集了德尔福、日本电装、意大利马格丽特等多家跨国汽车零部件巨头。“博世与德尔福、电装等公司的竞争关系已经形成。”联合电子的一位高管说。面对竞争对手的巨大压力，博世不得不采取更大的行动。而若与威浮高科在更广的范围内携手，就能借助威浮多年建立、培育的营销网络，继续保持在中国市场的领先地位。
与博世扩大合作，亦是威浮高科所愿。目前，威浮高科主要生产经营符合欧Ⅰ和欧Ⅱ标准的柴油喷射系统产品，但国家明确规定，沿海地区从2004年开始将强制性使用欧洲Ⅱ标准，从2008年起强制性使用欧Ⅲ标准。“尽管威浮高科近几年的效益节节上升，但2008年后怎么办？”无锡市政府一位官员对此不无担忧：“国外大公司欧Ⅲ标的技术不转让，而我们自己开发成本高、周期长。”
何况国际汽车零部件巨头对未来的市场正虎视眈眈。早在1999年，博世就在苏州建立了生产欧Ⅱ标产品的独资企业，一旦市场需要，它马上可以轻而易举地投产欧Ⅲ标的产品。博世汽车部件（苏州）公司与威浮高科近在咫尺，如果威浮不能拥有欧Ⅲ标的技术，博世苏州工厂就会对威浮高科构成直接威胁。而如若与博世扩大合作，就能使企业稳定发展，并有望成为博世全球产业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威浮与博世一拍即合。今年2月17日，威浮高科董事会以通讯表决形式召开四届六次会议，并一致通过协议，授权公司管理层与博世公司就柴油喷射业务的全面工作进行洽谈，并展开可行性研究，制订合作方案。6月12日，威浮高科股东大会通过了合作方案。
孰料，就在威浮高科满心喜欢地期待与博世早日签署合资意向书的节骨眼上，博世前进的步伐却戛然而止。
欲擒故纵？
“这是博世玩弄的欲擒故纵的游戏，”一业内人士分析，“其目的是为了在以后的谈判中获得更有利地位。”
近年来，独资已成为跨国公司在中国投资的最主要方式，除了可以在企业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独资还能使这些跨国公司在中国获得最大的市场利益。虽然在这桩无锡市最大规模的投资项目中，博世选择了与威浮高科合资的方式，并且与威浮达成了拥有大于三分之二以上股权的协议，但“大于三分之二以上”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数字概念？在威浮高科的公告中并未具体量化。
据知情者言，博世希望在合资公司中获得尽可能多的股权份额。“要想让博世同意输出先进的管理、技术和生产专利等，博世必定要在得到满意的控股比例后才会进行。”
但威浮高科也不愿意将更多的股权拱手相让。在未来的日子里，欧Ⅲ标的柴油喷射系统产品将为合资公司源源不断地赚取真金白银，减少股权意味着利润的流失。此外，股权比例过低，中方在合资公司中就将丧失影响力和话语权。有消息说，威浮高科希望自己在合资公司中的股权比例不低于30％，这显然难令博世称心如愿。
对博世汽车部件（苏州）有限公司如何处置，也使博世颇费踌躇。该公司2000年刚刚投产，设计产能年产机械控制及电子控制柴油机燃油喷射泵20万台，计划吸收员工超过400人。但作为合资的条件之一，威浮高科在谈判中坚持要求博世将苏州工厂迁移到无锡，与威浮融为一体。
据威浮集团一位高管透露：“博世同意停止生产与威浮相竞争的产品，并把相关设备搬到无锡来，同时苏州的工厂要继续保留。”但要让一个正在正常运转的企业突然改弦易辙，生产其它产品，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博世在“牺牲”局部利益的同时，是否会向威浮高科以及无锡市政府索取相应回报？
“我们要求博世把它在国际上采购的一些零件转移到无锡来生产。现有设备能够利用的，我们希望生产；现有设备没有能力做的，只要有利可图，我们可以引进设备生产。”威浮集团那位高管说。
据了解，博世与威浮新的合资企业成立后，博世与威浮1995年组建的无锡欧亚将不复存在，其业务将并入新公司之中。“情况很复杂，这些都要谈。”
谈判本身就是合资双方为将来争取权力和利益的一场博弈，只不过博世与威浮的谈判，由于节奏的突然变化而显得更加精彩纷呈。无锡市政府和威浮的干部都表示，与德国人谈判很艰苦，很细致，但一旦谈判内容变成白纸黑字，他们就会认真履行。虽然目前的谈判步履艰难，但有消息说，博世已开始筹备在苏州工厂生产汽车底盘，以弥补柴油喷射系统产品迁移后的产能空缺。
有迹象表明，博世与威浮高科的实质性谈判很快将再次启动。9月6日，博世总部负责合资工作的一位高管悄然抵达无锡，受到了无锡市市长毛小平的会见。“如果合资谈判倒退，我们市长也不会出面。”威浮集团那位高管信心十足地说。
另有知情者透露，今年11月份，博世将在中国举办柴油车试车活动，“我相信，在此之前，博世与威浮的合资协议将会正式签署。”
也许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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