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村村党委书记吴协恩:“华西村财产是共有的” 本报记者 王云帆 见习记者 罗小军 江阴报道
“外界对华西产权一直有误解。华西的集体是集体控股的集体,是华西人共有的集体。它的资产是华西人的共有财产,而不是公有财产。”
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吴协恩显得自信从容,他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敞开心扉畅谈个人的治理思路。
吴协恩是吴仁宝的四子,1964年生,取名协恩,意即协助周恩来、祝愿国家走出困境。他高中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养鱼,随后参军,1985年退伍。其后,他先后当过司机跑运输,做过供销员,搞过营销,做过厂长———在整个经济转型期间,他都身处第一线摸爬滚打。1995年,协恩被村里派赴黑龙江传播华西精神,两年后他支援建设的黑龙江南山屯村发展成为“黑龙江省第一村”。
现任华西村村党委书记,华西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吴协恩,还担任宝昌公司总经理,经营管理着华西村牌烟酒、金属加工、五金装潢等产业。
“谁说华西是十全十美的,我第一个不同意。”吴协恩说,为了引入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他托人从广州带回了数百本《挑战极限》,下发给每一个村委干部和企业干部。
对于这些村官来说,这本介绍通用电气(GE)管理思路的现代管理启蒙读物多少有些艰涩。但吴协恩说,这不是儿戏,必须认真读,还要考试,“不是为了模仿什么,而是要从思想上开始改造他们。”
在吴协恩的治理哲学中,第一句话叫做“以人为本”。他认为在当前的中国农村,还是只能遵循一条渐进式的改革路径,“过犹不及,只能慢慢培养。”
吴说,他正在努力探寻一个平衡点。而这种尝试成功与否,不仅关系他个人声誉,更决定着华西的未来。
《21世纪》:您上任后一直在强调“以人为本,制度管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从经验管理向制度管理的转变?或者说,是否是因为您担心自己,没有您父亲那样足够的个人权威来统辖华西?
吴协恩:从经验管理到制度建设,首先是在我们的企业管理中意识到的,所谓的现代企业就是制度健全的企业。在我管理的公司里,早就这样做了。当年村党委曾以12:1否决了老书记不愿上市的想法,为什么?从我来说,不是为了圈钱,而是学习如何规范企业管理。华西以前的管理已经不错了,但没有上市公司那么规范。
以前老书记更多地靠实践,靠老一辈的艰苦奋斗和智慧,这点我们要继承。我们老一辈开创的一条道路,我们还要走下去。
老书记希望我干21年,我的目标是干足10年,我对自己就很满意了,此后,我可以作为董事会成员,用不着自己直接去干。
《21世纪》:您将如何推进你的制度建设战略?
吴协恩:制度建设有两句话,“以人为本,制度管人”。
今年就采取大动作,对老百姓来说,那太快了,他们没法接受,所以第一年,主要是从让老百姓的认识跟上。
制度管人,首先要解决人的思想认识问题,比如,改变排外思想,来到华西的就是华西人。还有依赖领导的问题,一把手干得好,威信太高了,便认为一把手什么都好。我曾开玩笑说,如果对我说的话,大家都说好,那我就要考虑换人了,什么都依赖领导,不愿动脑筋,这不好,我要逐渐改变这种依赖,要他们动脑筋,如果能在会议上同我争论,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制度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华西最缺人才,尤其是管理人才。
在人才选拔方面,光用业绩来选人,是行不通的,因为这样做风险很大,如果一个人业绩很好,提上来了,但过两年人走了怎么办,所以还得考虑其他方面。
华西今后最主要的制度就是激励机制与约束机制。平衡好这两者的关系很重要,但也很难。
《21世纪》:谈到激励机制问题,您能不能首先告诉我,华西资产和产权的真实情况?
吴协恩:外界对华西产权一直有误解。华西的集体是集体控股的集体,是华西人共有的集体。它的资产是华西人的共有财产,而不是公有财产,它在我们华西内部产生、分配。
只要我在任,我就讲这句话:集体控股,近几十年不会变。
目前华西固定资产近32亿,90%是集体的,个人的股金只占10%左右。但这两年我们已经在考虑增加老股民的股份。
今后老百姓的股份比例争取要达到30%左右。达到30%的以后,华西老百姓的积累,就可以超过发达国家。而集体的公共设施,环境建设,社会福利,还是可以由集体来考虑。
《21世纪》:现在外面对你们分配制度的看法很多,特别是80%的奖金需要强制参股的问题。今后你们的激励机制方面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吴协恩:华西之所以实行这种分配,是两个目的,一是避免两极分化。为什么说华西好,就是华西在收入上既拉开档次,又不脱档。目前华西村民股金积累最少的有50多万,最多的500多万。二是资金集中便于有效使用。
说具体点,这些股金就是“干股”的概念,只是以前这样讲,老百姓不明白。今后分配上我们有一个“奖金改股”的想法,现在还不成熟。
激励机制方面。目前村民每年股金按5%分红。企业经理有一点优势,管得好,相对给他的奖励就多。我们给经理定一个指标,企业超过指标的利润是多少,100%奖给经理,当然,这不是给经理个人,而是经理有权去分配这个余额。
但还有一个条件,希望经理们跟我学,我怎么贡献,我也鼓励他们怎么贡献,不然的话,就会两极分化。
《21世纪》:完善激励机制后,你们的约束机制有什么新举措?
吴协恩:我当这个书记和别人不一样,首先考虑的是谁来约束我。我曾开玩笑说,头几年你们不来管我,我也会积极的。但咱们年轻人,实事求是,没有老书记政治觉悟高。可能干了几年下来,感觉蛮好就变了,就会主观办事。一旦有问题出现,就需要有一个机制来约束我们新班子,起个监督作用。而这种监督现在就要制度化,这就是为什么这次要设个总办。
实际上,我就是想把那些退下来的、与企业没有直接关系的老干部请到总办来,一共十几个人,总办实际上是一个监督机制,可能就是几年后的监事制,现在说监事制还不确切,过几年肯定会弄好,这需要一个磨合期,我个人要求,他们(总办人员)肯定是股东,由退休的,敢说话的,敢提反对意见的人组成。
《21世纪》:最后问一个问题,华西如果现在不改制,今后你们担不担心吴家的产权和控制权问题?
吴协恩:产权问题,华西要转制早就转了,不用等到今天。
至于控制权,我很明白在中国普遍的富不过三代现象。所以,我儿子5岁就离开华西,到无锡市里去念书了。
我父亲希望我干21年,但我说自己只想干10年,为什么?原则问题,我绝对听我父亲的。但具体做事,我愿意自己去闯。你们要明白我花10年的时间就是要把“制度管人”这个制度设计好,如果我这届班子不去做的话,下一届还会这样去推行制度建设。
10年后,我儿子才20来岁,而我说希望自己10年后就退,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可以好好体会。
图:
吴协恩photoco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