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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照
21世纪初，东亚经济合作机制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新阶段四个特点
（一）包括日本、中国、东盟等在内的东亚主要国家都在建立合作机制方面做出重大努力，东亚区域经济合作机制的建设出现良好的发展势头，并使经济合作机制在东亚具有普遍的性质。中国和日本是本地区的两个大国在区域经济合作机制的建设方面已经改变过去的消极立场，积极支持自贸区的建设。这对东亚区域经济合作机制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中国正在和东盟国家搭建经贸合作机制的框架。日本也在朝这个方向努力。2002年1月，日本和新加坡签署了《日本和新加坡新时代经济伙伴关系协定》。2003年6月24日晚，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与到访的印尼总统梅加瓦蒂举行会谈后，在发表的联合声明中说：两国首脑一致同意设立“经济合作协定”预备协议工作小组，为将来签订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等经济合作协议做准备。此外，日本还同泰、菲、马就缔结“经济合作协定”开始进行磋商。日本同东盟国家之间搭建的加深经贸合作的框架，大致眉目已经出现。
（二）自贸区的建设同ＡＰＥＣ、亚欧会议等合作机制并存是东亚经济合作框架的一个特点。东亚地区正在出现多种合作机制并存，互相促进，共同发展的局面。东亚国家纷纷参加自由贸易区的建设固然是近年来东亚经济合作的一大特点，但这并不是说，自由贸易区是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的惟一形式。恰恰相反，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有着多种形式和多种途径。自由贸易区是一种形式，ＡＰＥＣ是一种形式，亚欧会议以及“10＋1”、“10＋3”等都是东亚区域合作机制的发展形式。从历史的角度看，一个地区内多种合作机制并存，互相促进，各有侧重，共同发展，是这个地区富有生气和活力的标志。
（三）目前已经签署或将要签署的东亚自由贸易协定有着与传统自由贸易协定不同的特点。
首先，传统的ＦＴＡ大多集中在货物贸易的自由化上，而东亚地区的自由贸易协定除货物贸易自由化外，一般都重视服务贸易的自由化。拿ＡＦＴＡ来说，1992年东盟各国决定成立自贸区时，对服务贸易自由化并无具体决议，当时仅就东盟将“继续改进与发展区内邮政和通讯系统”以及“促进旅游和观光”达成了共识。1995年12月第五届东盟首脑会议期间签署了“东盟服务业框架协议”，1998年10月签署了“东盟投资区框架协议”，服务贸易及与贸易有关的投资问题才被正式提到日程上来。1999年9月，东盟成员国承诺，除暂时例外清单、敏感清单、全面例外清单外，对投资区内的投资者开放更多产业并给予国民待遇。服务贸易也将是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重要内容，其中银行业、旅游业、工程承包业在自贸区建设中，将是双方合作的“朝阳产业”。
其次，与传统的自贸区不同，东亚的自由贸易协定包括经济技术合作的广泛内容。《中国－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本身就是以“全面经济合作”命名的。
再次，东亚区域内双边经济关系的发展应当促进而不是阻碍区域内多边关系的发展，但在区域多边框架的指导下，区域内双边合作及合作机制的发展，至少在某些方面和某些领域，完全可以超越区域经济合作总体机制的发展。拿中国和东盟，即10＋1自由贸易区来说，目前尚未签署和启动，但在这个区域多边《框架协议》的指导下，中泰两国之间的双边自由化行为已经启动。今年6月19日，中泰两国签署协定，决定从2003年10月1日起先在两国之间实行蔬菜和水果产品零关税。区域多边和区域双边自由化之间正在形成一种互相促进的互动关系。
最后，东亚自由贸易区不但具有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特点，有的自贸区还将具有跨区域经济合作的性质。如新加坡与美国签订的双边自贸协定是一个亚洲国家同一个美洲国家签订的跨洲的自贸协定。它体现了亚洲国家在推进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过程中“开放的地区主义”的精神。
实践将证明，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发展过程中的这些特点，对于其他地区经济合作机制的发展将具有某种借鉴的意义。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的实践最终将丰富传统的区域一体化理论，为21世纪区域一体化理论的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四）金融货币合作机制在东亚经济合作机制化发展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以“10＋3”合作来说，这一合作框架既包括领导人会议和外长会议，也包括财长会议和财长央行副手会议。它是由多层次和多领域的合作机制组成的。其中金融合作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中国政府对于“10＋3”金融合作机制的形成和发展采取积极支持的立场。根据胡锦涛主席在1998年“10＋3”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提出的建议，“10＋3”于1999年举行了首次财政及央行副手级对话会议（简称“10＋3”副手会），此后又根据朱基总理在1999年第三次“10＋3”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提出的建议，将“10＋3”副手会机制化，并在此基础上举行了“10＋3”财长会。“10＋3”金融合作包括许多内容，但目前主要包括4方面内容。
《清迈倡议》下的货币互换。2000年5月“10＋3”财长会议通过了“清迈倡议”，签署了有关货币互换的协议。主要内容是：当一国发生外汇流动性短缺或国际收支问题时，其他成员国必须采取集体行动提供应急外汇资金。这表明亚洲国家在共同防范本地区金融危机方面取得了新的进展。2000年8月下旬，东盟又决定扩大货币互换基金额和吸收其他5个东盟成员国参加。目前，“10＋3”国家之间已经签署了8份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总规模为170亿美元。另有6份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正在谈判中。中国人民银行已先后与泰国、日本、韩国和马来西亚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总共85亿美元），与菲律宾已就协议的内容和规模（10亿美元）达成共识。
短期资本流动监控方面的合作。目前，若干“10＋3”国家开始自愿、双边地交换短期资本流动数据。由于短期资本流动监测体系存在技术性缺陷等原因，该合作目前仍处在研究阶段。
早期预警机制方面的合作。亚洲开发银行正在协助“10＋3” 设计早期预警模型，并于2001年12月举办了早期预警机制研讨会。
加强经济政策对话。这是今后“10＋3”金融合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将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的合作主要是举行“10＋3”非正式副手会，专门讨论经济形势及政策。初步决定，在“清迈会议”签有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将首先参加，其他成员自愿参加。第二阶段拟根据第一阶段的情况，研究加大宏观经济政策监督的力度。
几个有关的理论问题
首先，正确理解和处理区域内存在的各种层次的经济合作机制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区域内多边合作机制与世界多边经贸体制之间的关系，对于东亚经济合作机制的未来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目前，东亚地区国家几乎都已经成为ＷＴＯ的成员。这样，在东亚各成员方之间就存在一个按照ＷＴＯ规章和规则进行合作的问题。ＷＴＯＧＡＴＴ并不禁止成员方参加或组建关税联盟、自由贸易区等区域经济合作组织，但“成立关税联盟、自由贸易区的目的，应为便利组成联盟和自由贸易区的各领土之间的贸易，但对其他缔约国与这些领土之间进行的贸易，不得提高壁垒。”任何关税联盟和自由贸易区等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由于其成员之间提供的贸易和与贸易有关的投资等优惠，一般并不向非成员提供，从而总会对后者构成某种程度的歧视，但它应以ＷＴＯＧＡＴＴ规定的“不得提高壁垒”为上限。实际上，由于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成员之间互相提供的贸易与非贸易优惠促进了成员方和区域经济的发展，它归根结底也促进了世界经济和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因此，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同世界多边经贸体制之间既有互相制约，又有互相促进的一面。我们需要辩证地看待它们之间的关系，尽量使它们之间互相促进的一面占据主导地位。在东亚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发展过程中，我们要注意和强调它的开放性和广泛的容纳性。
其次，要研究和正确处理区域多边合作机制内大国与大国的关系以及大国与小国的关系。中国是这个地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日本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本地区最大的经济体，也是目前东亚惟一的发达国家。中国经济保持了持续的高速增长，这和日本经济的持续低迷是不同的。但2002年，日本的ＧＤＰ为39918．41亿美元，中国的ＧＤＰ为12371．45亿美元，中国的ＧＤＰ不到日本的三分之一31％。两国人均ＧＤＰ的差距更大。2002年，中国人均ＧＤＰ为963美元，日本为31343美元，前者为后者的3％多一点。中日之间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差别：中国的资产主要在中国国内，国外投资极为有限；而日本的资产相当大一部分在国外，包括在中国的投资。中日在这方面的反差同样非常明显，但却并未引起充分的注意。我们不能低估十年经济低迷后的日本国力。中日两国在21世纪东亚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从总体看，是互相不可替代的。合作则两利，不合作则两害。东亚经济合作机制的发展为中日两国经济合作的深入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和机会。
东亚有许多国土不大，但经济规模不小的国家，如韩国、新加坡等。他们和东盟其他国家一起是东亚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化的重要推动力量。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既要提倡开放性，也应当充分尊重和保持各个成员在社会、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多样性。这样才能使东亚的合作机制增添活力和生机。
东亚的经验说明，许多地区性的安全问题，就安全问题谈安全问题是难以解决的。二战结束后的半个世纪中，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最成功之处还不在经济一体化本身，而在它给漫长的战祸频起的欧洲历史打上了一个句号，解决了用其他办法都没有解决的欧洲本身的安全问题。亚洲和欧洲的情况不同，一体化建设的目标也不同，但欧洲经济一体化的许多方面有可供亚洲借鉴的地方，其中包括区域经济合作机制化同地区安全问题之间的关系，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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