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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国家创新体系刻不容缓
记者：从国家层面来说，要提高我国科技的原始性创新能力，当务之急是什么？
徐冠华：目前我国科技创新体系还远没有达到合理与完善的程度，科技资源配置方式没有完全打破计划经济的传统格局，部门之间、地方之间的分割问题比较突出，产学研之间
的有机联系也缺乏有效的机制和杠杆等等。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束缚着原始性创新能力的大幅提高，所以加速建设国家创新体系成为我国科技工作的当务之急。要全面加强国家层次上的科技宏观调控，在全社会科技活动中充分体现国家意志和战略目标；要继续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强对社会公益性科学研究的支持；要加强科技中介服务机构建设，引导科技中介服务业快速健康发展；启动科技基础条件大平台建设，促进科技资源共享。
记者：您认为我国应采取哪些措施改善科研环境？
徐冠华：加强科研硬环境建设已经被提上议事日程。大家知道，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与国际水准相接近的科研基础设施条件，要让我们的科研人员超越国际先进水平是难以想像的。事实上，正是由于我国科研基础条件的相对薄弱，许多科技人员在与国际同行的竞争中往往输在了起跑线上。同时，由于部门分割、体制封闭，我们在科研投入方面重复建设、资源浪费的问题也很突出。比如，一种先进的卫星接收系统在美国共有16套，形成了覆盖全美的数据服务网，满足军民两用需求。英国、法国、德国等大部分欧洲国家均各有一套，通过共享也满足了需要。但在我国，目前已经购买了17套，仅在北京地区就有8套，各部门、各地区还有80套的购买计划，重复分散现象由此可见一斑！因此，加快建立科技信息、基础设施和资源有效的共享机制十分迫切和必要。我们将把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作为政府支持科学技术发展、扩大公共职能的一个重要方面。目前，我国已着手这方面的工作，其主要任务是建设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研究实验基地；实施科学数据共享工程，建设国家科技基础数据中心；保护与利用自然科技资源，建立国家科技实物标本场馆、种质资源库群；整合科技文献资源，形成共建共享网络等。
在软环境方面，我们要形成科学规范的科技评价体系，鼓励探索、宽容失败，让科学家在一个相对稳定宽松的氛围中不断探索。要建立与原始性创新相适应的评价体系。鼓励关注风险大的创新项目、创新性强的小项目、学科交叉项目等。要建立符合科技发展的激励机制。规范高新技术企业法人治理机制，利用期权等形式体现科技人员和经营管理人员的创新价值。在科技型中小企业创新基金中设立“种子基金”用于支持回国人员的创业活动。
尖子人才是创新的关键
记者：创新的思路已经清晰，创新的模式业已确定，创新的体系正着手建设，您认为要提高我国科技的原始性创新能力关键又是什么？
徐冠华：要实现原始性创新，关键要靠人才，特别是要有一批一流尖子人才。尖子人才在创新活动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往往一两个、两三个尖子人才的水平，就决定了一个研究集体在国际科技竞争中的位置。在国家层次上，这些年来我们常常谈到硅谷的创新，谈到美国雄厚的科技实力和综合国力，实质上支撑硅谷乃至美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世界各国的无数尖子人才。据了解，全世界科技移民的40％被吸引到了美国，在全美从事科学和工程项目工作的人员中有72％出生在发展中国家，目前仅在硅谷地区供职的中国科技人才就已超过10万人。
一个令人担心的现象就是我国的优秀科技人才流失状况仍然严重。2001年我曾经参加过我国一个科研项目的验收，这个项目取得了一批国际先进水平的成果，但参加这个项目的博士90％已经到了国外。大家知道，项目的鉴定更多地意味着评论过去，而创造未来的很多人已经流失。
没有了人才，钱再多，仪器设备再先进，都是“无米之炊”。这不能不让人痛惜。
我们应该清楚地看到，人才的社会结构就像是一个金字塔，巨大的塔基支撑着塔尖。尖子人才不仅是个人才能和勤奋的产物，也是整个社会的产物，是国家教育、科技巨大投入的结果，所以我们要格外珍惜尖子人才。
记者：当今世界，各国可以用关税、非关税壁垒等手段保护本国的产品，控制生产要素跨国界流动。但是唯一无法控制流动的就是人才。据了解，现在影响科技人员创新积极性的重要因素，不是生活待遇，而是科研环境。您是有30多年科研经历的科学家，现在还兼任两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主任，最了解科技人员需要什么。科技部准备在这方面做些什么工作？
徐冠华：有一位留美青年科学家去年回国工作了10个月，再次出国前他告诉我，要在国内进行赶超世界水平的研究有困难，中国的科技基础条件平台太差了。同样一个问题，在美国可以找到1000篇相关论文，而在国内却只有六七十篇，科研人员无法判断自己从事的研究是否具有创新性；同样一个数据，在美国可能是一个或几个相差不太远的数据，而国内却是几个相差很远，甚至相差一倍的数据。这件事告诉我们，在人才问题上，仅仅靠提高待遇是留不住人才的，必须全力创造一个有利于人才成长和脱颖而出的环境。
我们不仅要建设好前面提到的科研环境，特别是要高度关注小人物和青年人的创新灵感。在科学研究中，一些具有很强学术性、探索性、创新性的小项目，常常能够对科学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20世纪中后期，美国基础研究中的重大科学成就，75％来自于不为人们所普遍关注的小项目，诺贝尔科学奖的得主也大都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们要使那些有独立思考、独创精神的小人物和青年人才进入我们的视野。几万元、十几万元的支持经费，有可能使他们步入科学殿堂，孕育出伟大的科学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科学家们也要耐得住寂寞。我们鼓励科技人员要有成就感，但要避免单纯追求名利；我们鼓励和支持有管理才能的科学家担任领导干部，但要避免“学而优则仕”的倾向。如果过于追逐名利，甚至于对名利的追求超过了对科学的追求，科学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和价值。正如唐代诗人杜甫所言：“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多次听徐冠华院士谈提高我国科技的原始性创新能力，每次都有新意。难怪徐部长还要继续把解决这一问题当作他新任期的主要任务，正如他所说：“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也许还需要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奋斗。”作者:陈建辉资料来源:经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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