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关注陈昕晔
西雅图会议之后不到4年,坎昆会议再次在混乱中无果而终。西雅图的失败也许还可以归咎于街头示威和暴力,这次尽管街头也有反全球化的示威,但是对坎昆谈判的破裂,除了怪自己以外,世贸组织成员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各国贸易部长们来到坎昆的时候,他们曾经表现出折中的姿态,因此坎昆的崩溃显得非常突然。WTO总干事素帕猜沮丧地说:“我们看来要取得真正的进展了。我们非常、非常接近最终的一致。”
多边贸易谈判的前景现在比西雅图时更加暗淡。911恐怖袭击的灾难已经过去2年,正是这场灾难使WTO成员国启动了多哈回合贸易谈判,多哈回合是国际团结的象征。这次,很少还有人相信能够有新的政治活力再次启动贸易谈判。
坎昆带来的挫败感如此强烈是因为人们事前寄予了强烈的期待,这次谈判被视为多哈回合的关键。贸易部长们被要求同意一个广泛的谈判框架,把最棘手最困难的问题留到以后。欧盟贸易拉米贸易回合如同一个重症患者,现在需要“特别护理”。以前的计划——在明年年底达成在全世界范围内消除贸易壁垒,在今后几年中提高全球经济增长等等,现在已化为泡影。
在过去半个世纪,WTO被看做是最成功的多边国际机构,而上个周末的这场惨败揭示了WTO深层次和无可挽回的缺陷。也许最好的前景是WTO将度过一段不确定的时期;最坏的可能是,WTO面临边缘化的威胁,有可能分裂,将有更多的双边和地区性协议取代多边协议以促进贸易发展。
美国已经表露出对WTO这种转向的疑惑。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策立克尖锐地提醒WTO成员国,在世界范围内有一些国家已经在进行双边贸易谈判,更多的国家在不远的将来也会这么做。美国对自己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表现出信心,认为可以按照自己开出的条件终止这些协议。参院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查尔斯·格莱斯利警告那些寻求双边协议的国家,他将根据他们在坎昆的表现判断双边协议是否适宜。格莱斯利建议美国未来的贸易政策应以政治喜好和其他国家对美国利益的支持程度为基础。这将破坏WTO的非歧视原则,WTO的根本原则是无论成员国家的大小和实力,他们在法律上拥有平等的权利。
坎昆会议刚刚结束,目前与会者急于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做错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些与会者把矛头指向本次会议主席、墨西哥外交部长德贝兹,他们认为作为前世行的经济学家,德贝兹缺乏主持大型国际会议的经验,在还有达成协议的机会的时候结束了会议。德贝兹的确这样做了,但是在欧盟和日本要求WTO立即启动关于外国投资规则、竞争政策、贸易便利化和政府采购透明度的谈判使会议陷入僵局的情形下。欧盟和日本的提议,就是1996年在新加坡谈判时提出的所谓新加坡议题,这些问题长期以来存在争议,发展中国家认为他们被排除在谈判之外。
不久前,亚洲和非洲国家拒绝就所有四个议题进行谈判,坎昆会议上的争论到了沸点。欧盟在最后一分钟放弃了最有争议的关于投资和竞争的要求。日本和韩国对欧盟的撤退毫无准备,拒绝让步。
一些经验丰富的贸易谈判代表认为,德贝兹不应结束会议而应把讨论转向农业问题,因为在这个领域已经取得一些进展。另外一些人则指出,崩溃的种子早已种下。他们批评欧盟委员会继续对投资原则施压,因而造成了和发展中国家之间不必要的对立。一位欧盟政府官员说:“欧盟委员会应该早点后退,而不是试图把新加坡议题强加给WTO成员。”
欧盟在农业谈判中也是拖延的,农业领域是最具有贸易自由化潜力的,同时由于政治原因农业问题也是多哈回合中最困难的。欧盟一直拖到6月才对农产品补贴稍做改革,这使各国几乎没有时间在坎昆会议前就农业问题进行讨价还价。此外,美国和欧盟上个月互相通气,联合起来在农业贸易自由化上后撤,促使巴西、印度、中国等20多个发展中国家联合起来要求富裕国家减少农场补贴和贸易壁垒。这些发展中国家成为坎昆会议引人注目的中心,尽管他们内部也存在分歧,但熟练地对美国和欧盟施加压力。非洲和加勒比地区的最不发达国家在这次会议中明确表达了它们的呼声。发展中国家重新找到了自信,即使是一向轻视发展中国家的策立克也意识到,没有他们的合作WTO谈判在未来不会取得任何进展。
但是非洲4个国家对美国的指责依然激怒了华盛顿,这4个非洲国家认为美国每年的棉花补贴达33亿美元,挤压了国际市场价格。美国贸易代表对棉花补贴的苍白否认,招致了责备。美国试图以草率的配额使非洲改变对棉花出口的依赖,同时给予非洲以多边发展援助的含糊承诺。一位中立的农业贸易专家指出这是一种侮辱,“美国用补贴剥夺了贫穷国家的比较优势。然后告诉他们应该去发现别的商业机会。”
WTO的前身关贸总协定是由美国和欧盟创立和长期运行的。直到10年以前,发展中国家在贸易谈判中的角色还是不起眼的。WTO的迅速扩大使发展中国家在WTO中的分量日益上升,现在4/5的成员是发展中国家。在1994年的乌拉圭回合谈判中,发展中国家完全屈服于WTO的规则。自从西雅图会议后,发展中国家坚持在WTO决议中发挥他们的作用。在坎昆会议上,发展中国家找到了自信。富裕国家把多哈回合称为发展回合,但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却无法达成共识,发展中国家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发展的机会。策立克指责发展中国家把WTO当成免费的午餐,现在却由于他们的争吵什么也没有得到。而拉米的意见也许中立一些,他指出WTO的方式是中世纪的,“它的程序和规则无法承载它的使命。要驾控在148个成员国间,并达成一致没有现实的可能。”
WTO计划在今后两年中在香港再次召开部长级会议。尽管巴西、加拿大、马来西亚等一些国家保证要重新启动多哈回合谈判,但大多数观察家认为谈判将停滞。人们普遍预期明年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将使布什政府无暇顾及艰巨的贸易谈判,同时欧盟将在明年5月接纳10个新的成员。另外,长期合作为多哈回合提供了重要推动的拉米和策立克也将完成任期。
一些观察家担心美国的新政府不再感到谈判的压力,对贸易政策的约束会减少。一些欧盟委员会的高级官员害怕法国和其他欧盟国家会以坎昆会议的破裂为借口,逆转6月的农业补贴改革。同时一些政府可能也会难以抵抗国内贸易保护主义者的压力。而最令许多贸易专家担心的是地区和双边贸易协议的热潮正在兴起。这将使WTO谈判偏离轨道,破坏多边贸易体系。
美国在继续从事美洲自由贸易协定计划,同时和智利、新加坡达成了双边贸易协定,正在与澳大利亚、中东国家、非洲国家和中美洲国家进行双边贸易谈判。策立克声称这些主动能够推进贸易自由化,突破WTO冗长烦琐的谈判。但是另外一些贸易专家认为策立克将会失望的。因为,美国已经宣布它将不会在WTO之外谈判削减农业补贴。这使自由贸易对发展中国家的吸引力大大减少,也为美洲自由贸易协定设置了巨大的障碍。此外,巴西成功地动员20个发展中国家向美国和欧盟施加农业改革的压力,这标志着与美国抗衡的力量的出现,尽管这个力量的团结还有困难,但是策立克用威胁到与美国的双边协议的方式分裂这一力量的企图在坎昆明显失败了。
巴西是否将沿着华盛顿的双边贸易路线走下去还不确定。欧盟已经与很多国家达成双边贸易协定,另外的谈判正在进行中。但是它实现新的主动的热情看来也会逐渐衰退。一个原因是欧盟管理了如此多不同的伙伴是复杂和耗时的。其次,经济的整体性使欧盟国家彼此间的贸易将稳步增长,这个趋势随着欧盟的扩大也持续下去。最后,基于广泛的外交政策上的考虑,欧盟在很多场合表明在国际关系中它是多边体系的重要拥护者。
但是,欧盟是否能够复兴多哈回合谈判也还是不确定的,正如它美国长期以来不和的贸易关系能否改善也是不确定的。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坎昆会议的破裂所制造的混乱将超越WTO在日内瓦总部乏味的谈判桌。美国和欧盟足够强大,可以抵御任何贸易风暴,而弱小的国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