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丛中,是一帧黑白照片,黑边眼镜后面睿智的目光,流露出女性的温柔。安娜·林德,这位热爱普通人生活的46岁的瑞典女政治家,在数万名群众的追悼中,安妥了她的灵魂———这样的灵魂根植于百姓心中。无情的9月10日,这位杰出的外交大臣,在斯德哥尔摩市中心一家商场购物时遭一持刀歹徒的袭击,其腹部、手臂和胸部多处受伤,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于11日早晨去世。
林德是一位真正的平民政治家,她把家庭和政府职务看得同等重要。她说:“我热爱我的私人生活。”她认为,作为政治家,应该处理好外交部的工作,但也不应当丧失正常的生活,隔绝与家庭的联系。“这样我才会成为一个更好的政治家。”据2001年3月出版的德国《明镜》周刊报道,在忙完一天工作后,林德常常乘火车从斯德哥尔摩赶回100多公里以外的家中。人们时常看到一位戴黑边眼镜的金发女人,提着包,一路小跑赶到站台,登上火车。她既没有警卫和保镖,也不带私人秘书。从登上火车这一刻起,林德的角色已经完全转换:从日理万机的外交大臣变成一名普通女性。此时,丈夫和两个年少的孩子,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她在接受杨澜的访谈时也说到:“我认为这对于维系母子之间的感情非常重要,同时也能身体力行地表明:我们能兼顾事业和子女。”
从心里,从灵魂深处,我要向这样的普通而伟大的女性致以遥远的敬意。对于安娜·林德来说,她不是一个从上头、从外头而来的人,她就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员。德国哲人左伊默这样说:“谁要是蔑视周围的人,谁就永远不会是伟大的人。”我以为,安娜·林德是一个伟大的人,她根本没有“蔑视”周围的人,她甚至没有“周围”,因为她就是平民中的一分子。没有警卫,没有秘书,没有小车,一人乘火车回家……这对我们来说的确难以想像,甚至免不了有人这样说:这是不是太傻了啊,坐上防弹车,前有警车开道,后有保镖保驾,那多么安全。
与安娜·林德相得益彰的,还有一位遥远的女性,她就是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誉为“铁娘子的”撒切尔夫人出身平民,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而且连续三次当选。报道说,撒切尔夫人离开唐宁街13年了,当年叱咤风云的铁娘子,晚景凄凉。8月3日,撒切尔夫人一位老朋友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撰文,称撒切尔夫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日渐不济,身边的朋友少得可怜,“人们已经将这位政坛女杰彻底遗忘”。去年她77岁生日时,只收到了4张生日贺卡。晚年的撒切尔夫人,住的房子是老式公寓,经济状况也很成问题,“在退出政治舞台、痛失挚爱之人后,过着和贫民寡妇一样孤独、凄凉的生活”。
人们可能会感叹“世事无常”,但“无常”才是真正的常态。我想像中壁炉前火光映照的孤独凄凉的撒切尔夫人,是世间最凄美的情景之一。我向这样的贫民寡妇般的撒切尔夫人遥致我的敬意。我向来认为人去茶就该凉的,从首相位置上退下来了,你就是一个平民,没有余威可扬,没有尾巴好拖,这就是人间世道的常态,这就是体制制度的优胜。
安娜·林德的业余生活,玛格丽特·撒切尔的退休生活,是真正的生活原生态,这种不被无限延伸的权力所控制的生活,是真正值得尊敬的。这样的领导人或前领导人,是真正的亲民的领导人。
贵族气质是骨子底里透露出来的,平民意识也是灵魂深处呈现出来的。亲民的可贵,就在于同民众是一体的,那不是“水乳交融”,而是大家都是“水”,没有人是“乳”,要特意融入到“水”中。
所以,亲民的本质就是始终让自己是普通民众中的一员。亲民不是口号,亲民不是活动,亲民不是工程,亲民更不是作秀。我们时常在国内媒体上看到某地“开展一次爱民、亲民、为民活动”之类的报道,看到某某地方的领导在一个特殊的日子来到群众中间看一看问一问、有市长上任伊始体验了一趟坐公交车是亲民的天大新闻,甚至有官员把一些“形象工程”、“政绩工程”也称为“亲民工程”让媒体大加宣传……这样的“亲民行动”花开一时毕竟是一时、花开一季毕竟是一季,实在算不上骨子底里的亲民。(19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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